於是,華亥就裝起病來。華亥是右師,相當於鄭國的當國、楚國的令尹,他有病,按照禮製,大夫們都得到他家來看望他,其中包括支持宋元公的那些公子、公孫們,他們來,更多的是想乘機探探虛實,是真病還是假病,病得重不重?是否有機可乘?


    結果,這些支持國君的公子公孫一進華亥家就被抓了起來,一共抓了八個人,他們基本上都是宋平公的兄弟或堂兄弟,其中有兩個則是向氏家族的人(向勝、向行),他們吃裏扒外,投靠了國君。


    華亥他們果斷地把宋平公的那六名兄弟和堂兄弟全部暗中殺掉,把向勝、向行關押在倉庫裏。


    一下子被抓了這麽多支持者,宋元公不能不著急,親自趕到華家為他的支持者們求情(他還不知道六人已被殺掉)。華亥他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宋元公也扣留下來。


    宋元公隻能跟華亥他們講和,把自己的三個兒子送到華家作人質,他們是:太子欒、太子欒的同母弟弟公子辰,還有宋元公的另一個兒子公子地。而華亥、華定、向寧也各把自己的一個兒子送到宋元公那裏做人質,然後,雙方結盟,向神發誓互不加害,華亥他們才釋放了宋元公。


    事情暫時平息,但遠不是結束。


    華亥很快發現,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不該跟國君互送人質,這人質中有太子,將來他繼承了君位,會怎麽對待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想想都要脊背冒冷汗。為了給太子兄弟三人留個好印象,華亥夫婦倆每天三頓都要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來侍候這三位大爺們吃飯,大爺們吃完了,他夫婦倆才能自己吃飯。等於弄了三個太爺養在家裏,堂堂總理夫婦,竟然幹起了下人的活兒。若養的是太爺,人家見你侍候得好還能感激你,他們卻絲毫也不會感激,隻會無盡地怨恨!


    更窩火的是,刻薄刁鑽的宋元公,居然每天都和夫人紅皮棄一起來到華家,看著自己的兒子們吃飯,等兒子們吃完飯才迴宮。且不說國君光臨大臣的家,大臣家一套接待的禮節都要累掉人半條命,國君夫婦倆那每天招搖過市地往華家趕,造成的影響多惡劣?等於是時時在提醒人們,看看,華家把太子——你們的儲君當成了人質,這是多麽的無禮,還像個臣子嗎?這分明是要點燃全體國人的怒火啊!


    宋元公這一招,使華亥壓力山大。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神經快要繃不住了,不由得想,幹脆把三位人質大爺放了,倒也解脫了!但是向寧不同意,他說:“就是因為國君不講信譽我們才拿他兒子作人質的,如果放了人質,我們的死期就在眼前了!”


    轉眼間,君臣雙方較勁了快有一百天了,宋元公也沉不住氣了,畢竟,太子到大臣家做人質,對太子來說是屈辱,他這個當國君的也很丟臉。這是一個殺敵一千,自損九百九十九的爛招。所以,他決定要不顧一切動手除去華亥和向寧了。


    這次華亥他們作亂,宋元公還有一批支持者沒有被華亥他們抓到,他們都流亡在鄭國或晉國,現在指望不上他們。好在,華氏和向氏都非鐵板一塊,他們家族中也有人站在國君一邊。比如,年高德昭的大司馬(副總理兼國防部長)華費遂就是忠於國君的。


    宋元公請求華費遂幫自己除去華亥他們,華費遂擔心太子三兄弟在對方手裏,萬一自己一行動,對方殺人質,這責任誰負得起?因而說:“臣不敢惜一死,怕的是想去掉憂慮反而滋長憂慮,臣害怕的是這個,怎敢不聽命令?”


    宋元公冷血地說:“孩子們如果被殺,那也是他們命中注定要死,我不能忍受他們這樣受恥辱!”


    這年的十月,宋元公先下了手,把華、向兩家的三個人質殺掉,然後在華費遂的支持下帶領國家軍隊攻打華、向兩家。


    由於華亥他們從未想過要造反作亂,所以並沒有作什麽準備,根本經不起打,三人和一些追隨者帶著三位人質逃到了陳國。


    既然國君殺了人質,向寧也要殺太子他們。華亥不同意,說:“冒犯了國君而出逃,再殺掉國君的兒子,還有誰會接納我們?況且,放他們迴去,也算是一件功勞。”


    華亥把三位人質大爺交給自己的庶兄少司寇(公安部副部長)華牼,說:“你年紀大了,跟著我們流亡在外不方便了,你把這三個人質交還國君,一定能夠免罪。”


    華牼親自把三位公子送進了宋元公的公宮,然後轉身就要走,如果宋元公不挽留,那就說明不肯原諒他,他就仍然隻能去流亡。還好,宋元公立即接見了他,並拉著他的手說:“我知道你是無罪的,迴來吧,我恢複你的職位。”


    宋國又安定了下來,但是這仍然是暫時的。不久之後,平定內亂的功臣華費遂家成了禍亂源。


    華費遂有三個兒子,其中最小的兒子華登跟著華亥他們流亡到吳國去了,其他兩個兒子,華貙是少司馬,華多僚是國君宋元公的近衛之士(禦士)。這兄弟倆是死對頭,互相憎恨。


    華多僚是宋元公的貼身侍衛,經常能在國君身邊,他就借機誣陷哥哥華貙,多次向宋元公打小報告:“華貙準備接應那些流亡在外的人迴來作亂。”


    宋元公說:“司馬(華費遂)因為我的緣故,已經喪失了一個好兒子(華登)。華貙他們如果要作亂,我或死或流亡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不能再讓華貙也去流亡了。”


    華多僚知道宋元公隻是嘴上說得這麽漂亮,真要他死或逃亡,他是絕不願意的,說到底,他還是沒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話,就做出很鄭重的樣子,警告說:“國君如果愛惜司馬,那麽現在就應當去逃亡了,不然就來不及了!”


    這下宋元公真有點緊張了,忙派自己的一個貼身侍者去找華費遂的侍者宜僚,請宜僚喝酒,並請宜僚把情況告訴華費遂,讓華費遂驅逐華貙。


    華費遂聽宜僚一說,就明白了,歎息說:“一定是多僚幹的!我有這麽個誣蔑做壞事的兒子而不能殺了他,我自己又老而不死,現在國君又下了命令,我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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