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山林似乎化成了擇人而噬的怪物,而兩隻小狐狸則成了送上口的小點心。


    樹枝化成了妖魔觸手,陰影仿若鬼怪的身形。


    模模糊糊、陰陰森森。


    枝丫拍打在臉上、身上、尾巴上,疼痛感已經麻木,心髒超負荷的跳動,長時間的奔跑導致四肢酸軟。


    可是,根本沒有時間去在意,現在最重要的是逃命。


    可能是幸運之神開始臨幸它們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身後那偶爾的狼嚎聲漸漸消失,如同達摩克裏斯之劍懸頭的感覺也不見了。


    狼群好像追丟了,應該是安全了吧?


    胡月月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了一點。


    不過,狼的嗅覺似乎可以和犬類媲美,可以追蹤幾公裏外的氣味,若是野狼們不死心,循著氣味追來……


    繼續逃吧!


    這一逃,就是大半夜,直到破曉時分,天色已經微微發亮。


    一直緊緊跟在身後的胡豆豆率先耗盡體力,它癱坐在地上,不肯挪動半分,嘴裏更是發出悲泣的嗚嗚聲,眼淚從眼眶中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胡月月也是鼻頭發酸,嗓子發堵,她理解胡豆豆的悲痛,不用想也知道母狐狸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想說點什麽,可是不知道要說什麽、能說什麽,狐狸一族還沒有豐富的語言。


    胡月月走過去,讓胡豆豆靠在她身上,同時伸出舌頭,溫柔的舔著小家夥的臉,還有臉上的眼淚。


    以往她總是很唾棄一些動物的習性,上輩子做為人讓她擁有較強的自我管理意識,不像是胡豆豆,再怎麽靈性,也隻是動物。


    但是現在,她不由自主的當個‘舔狗’,隻有這樣才能安慰這個傷心的弟弟。


    休息了好一會,胡豆豆才稍微恢複了點,總是靜了下來。


    胡月月卻是害怕這裏不夠安全,硬著心腸將它喚起,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


    走了幾步,她就愣住了,胡豆豆的右前爪無力的縮著,隻靠著剩下的三條腿顛顛的跟在後頭。


    這是怎麽了?


    她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胡豆豆之前就被那匹野狼拍了一巴掌,可能在那時候受傷的。


    她到底有多失職,這一路隻顧著在前方逃跑,偶爾迴頭也隻是看看它有沒有跟上,還不止一次的嫌它速度慢……


    胡豆豆明顯就是以這樣的狀態跟著她跑了半夜,直到現在受不了,才不得不停下。


    粗心大意的她現在才發現。


    胡月月心下一痛,原本一直強忍著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怎麽會這樣?


    原本不過是普通平凡的一天,一家三口都如往常一樣做著自己的事,修煉的修煉,玩耍的玩耍……


    哪想到突然間,天敵入侵。


    不過是轉眼之間,母狐狸舍身仆敵,兇多吉少。剩下它們兩個未成年的狐狸幼崽隻能一路逃亡,更要命的是胡豆豆還受了傷。


    以後的日子要怎麽辦?胡豆豆傷能自己好嗎?如果不行要去哪裏治?


    胡月月上輩子隻是個平凡的上班族,遇到最大的挫折就是剛入職場時同事的刁難,但是等相處久了,也磨合過了,大家各幹各的事,互不相幹。


    重生成狐狸後,雖然生活無趣,條件艱難,但她一直在母狐狸的照顧下,過得還算可以。


    也就最近這陣子在被迫學習捕獵技巧時過得難了點,但在之前無意中get到了修煉技能後,她的日子充滿了希望跟期待。


    她甚至不知道叢林的艱險跟殘酷,一直到今天……


    胡月月看向身後的胡豆豆,小家夥原本豐腴的身材最近瘦了不少,原本白得像雪一樣的毛發經過一夜逃亡,已經變得髒兮兮、灰撲撲,然而即使到了現在,它看向她的眼神還是純淨跟依戀。


    豆豆……


    她的弟弟不管如何都是那麽可愛。


    胡月月擦了擦眼淚,現在可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它們都需要休息,也需要填飽肚子。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它們發現了一條小溪。


    小溪邊有一株數百年的榕樹,老榕樹樹根盤枝錯節,上下交錯,胡亂生長,居然交叉出一個下凹的縫隙,剛好能容得下一隻小動物。


    胡月月讓胡豆豆窩在裏麵休息,又從附近折了些帶葉子的樹枝,將整個縫隙蓋住,這才稍微放下心。


    她還不能休息,要先在附近巡視一遍,順便還要找點食物。


    以老樹為圓心,以半公裏為直徑,胡月月畫了一個圓。


    沿著溪流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她發現越往下遊,原本繁密的林木就越稀疏,高指蒼穹的大樹逐漸消失,隻剩下低矮的植灌。


    再往下估計是直接離開這片山林了,狼群一般都在深山生活,不是特殊情況是不會離開到這裏的。


    應該是安全了吧?


    按理來說,現在是秋季,狼群不會缺少食物,也就不會離開平常狩獵的地盤到其他地方,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它們的山頭……


    又順著溪流走了一會,出現了一片淺灘,將將沒過四肢。


    胡月月在這裏喝了點水,吃了些小魚小蝦,之後又從附近找了片山芋葉子,費了半天勁照著同樣的菜色打包了一份,這是給胡豆豆帶的。


    吃飽喝足後的饜足感在迴到榕樹旁的時候消失不見,同時不見的還有窩在縫隙裏頭休息的胡豆豆。


    原本用來遮掩的樹枝被堆在一邊,周圍的環境跟之前一樣,不像是發生過爭鬥的樣子。


    胡月月心慌意亂,芋頭葉子從嘴角掉落,裏麵的小魚小蝦散落一地。


    她先是懷疑狼群追了過來,但周圍沒有狼的氣味,她的鼻子同樣靈敏,已經聞過一次,不會忘了……


    緊接著又懷疑胡豆豆自行離開,可能是餓了,或者太害怕了,然後自己跑出去了。


    但是附近卻到處找不到胡豆豆的身影。


    胡月月覺得自己的眼眶又發紅了,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掉下來……


    冷靜!一定要冷靜!!!


    深吸了幾口氣後,勉強壓下躁動的心緒。


    胡豆豆應該不會自己跑掉,這裏離它們的洞穴太遠了,不可能會去那裏,也不太可能出來尋她,她離開前有囑咐過了。


    而且如果胡豆豆真的是去找她,路上應該會碰麵才對。


    那就是被什麽東西帶走的?


    胡月月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卻讓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事實上,跟母狐狸相比,她對胡豆豆的感情更加濃重,從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這個小家夥就跟她形影不離,同吃同睡。


    從一開始互相爭奶、爭食物,然後一起成長,它們就從來沒有分開過。


    無聊時拿它出氣(?),難過時有它陪伴,她已經習慣了這個一臉軟萌的小家夥跟在身邊,從沒有想過有天會分開。


    她已經失去了母狐狸,不能再失去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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