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見的領主,從來不把手底下人叫做同伴。」蓋林道。


    「那叫什麽?」練雲下意識問。


    蓋林撚了撚鬍鬚,沉吟了一小會兒。


    「奴隸、下人、或是直稱名字。」


    「從來沒有像您這樣,將他們當作……朋友一般對待。」


    練雲:「……」


    「即使在商隊,我也是叫他們名字。」蓋林抿了抿嘴唇。


    練雲點點頭。「但是在你心裏,他們早如親人一般了吧?」


    蓋林愣住了。


    「你也說了,我和其他領主不同。我身邊的人,就是我的同伴。和我關係好的,就是我的朋友。而你們的是與不是又靠什麽區別呢?」練雲滿不在乎聳了聳肩。


    「難道要因為對方沒我富有就成為不了朋友嗎?」


    練雲挑眉:「那我永遠沒有朋友。」


    因為沒人比她更富有。


    蓋林承認這個事實。


    就以她昨天表現出來的程度,他從沒見過有人如此坦誠豪放地展現自己的財富。即使是主城那些貴族和大魔法師,也是一個比一個吝嗇。


    他甚至覺得,在整個大陸上絕對找不到比練雲更大方的領主。


    而且現在看來,這位黑發黑眼的女領主也許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富足。


    「也許您是對的。」蓋林的笑容輕鬆了許多。


    「我送送你們吧。」


    練雲和蘭納隨著他一同迴到商隊,這時隊裏已經基本休整完畢,隨時準備出發了。


    但昨天那個小姑娘卻騎著一隻駱獸與他們分開了。


    「莉娜。怎麽迴事?」蓋林微微皺眉。


    叫做莉娜的灰發小姑娘趴下身子緊緊環著駱獸的脖子,滿臉抗拒,泫然欲泣:「我不要和葵葵分開!」


    蓋林走上前,無奈地朝她伸出手:「別鬧了,你忘記了嗎?它的膝蓋受傷了。我們不是要丟棄它,隻是讓它在這兒養傷,等我們迴來它就好了。」


    莉娜惡狠狠地拍開他的手:「才不是,你們就是要丟下它!我都聽見你們昨晚的談話了!」


    蓋林神色微暗,表情不再那樣溫和:「巴裏,把莉娜抱下來,我們該上路了。」。


    小姑娘這下真的哭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一邊扯著駱獸的韁繩一邊再次開口。


    隻是這次變成了小聲哀求:「我求你了蓋林舅舅。我們說好從來不會丟下同伴的!」


    「不。隻有人可以是我的同伴,它們卻不可以。」蓋林嘆氣,「它始終是怪物,即便被馴化,還是會在驚慌失措時踩傷你。」


    莉娜身下的駱獸似乎聽懂了蓋林的責備,委委屈屈地踏了下蹄子。


    「不。」莉娜的眼神依舊簡單而堅定。


    「如果舅舅堅持的話……那麽我也受傷了,我要和它一起留在這兒。」


    「可是你的傷不是已經……」巴裏微愣。


    小姑娘伸手捲起自己的褲腳,腳踝處的傷口竟然還在滲血。


    「你!」巴裏倒吸了口氣,指著莉娜氣不打一處來,「你沒好好吃藥對不對!」


    莉娜扭過臉去不看他。


    蓋林隻覺頭疼。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練雲適時緩和局麵道。


    莉娜眼神一亮,朝練雲望去:「領主姐姐!」


    練雲朝她安撫一笑,接著對蓋林說道:「我明白你擔心她。但人都有小時候嘛,我們都曾堅持過一些東西不肯讓步。」


    「如果她真的不願意離開的話,我的小鎮也歡迎她。」


    「況且長途跋涉,莉娜還小,你忍心讓她跟著你們這些大人風餐露宿嗎?」


    她對這個小姑娘還是蠻有好感的,而且看上去她對駱獸很了解。


    小鎮現在又是極度缺人手的時候。


    她也清楚,這個時候出現一個在某方麵有才能的人有多麽難得。


    「舅舅——」


    蓋林看了看淺笑著的練雲,又看看眼巴巴的莉娜,終於還是頗為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耶!」莉娜雀躍歡唿。


    商隊離開的時候,蓋林特地給練雲留了一張地圖,那是從他們的村子穿越沙漠的路線圖。


    「莉娜她很懂這些怪物,如果您需要,也許她能幫的上忙。」蓋林認真一字一句道,「麻煩大人照顧好這個孩子,您要是嫌她太吵鬧了,也可以把她送迴村子裏。」


    「我才不吵呢。」莉娜叉著腰一臉氣鼓鼓。


    練雲心中明白蓋林真正想說的,笑著揉了揉莉娜的灰發:「我會照顧好她的,你放心。」


    莉娜同他們告別,商隊也留了一些練雲從未見過的食物給他們。


    商隊一行人漸漸遠去,蓋林走在最前麵,早已看不清身影,隻能隱約看到褐發的巴裏時不時轉過頭迴望一眼。


    「巴裏是蠢貨。」灰色麻花辮的小姑娘一邊跟著練雲和蘭納往中心聖壇的方向走,一邊小聲嘀咕著。


    練雲看出了什麽,卻也不戳穿,隻是唇角不自覺掛著笑意,慢下腳步等她跟上。


    莉娜騎著叫「葵葵」的駱獸,很快把分別的傷感拋卻腦後,四處張望起來。


    突然,一道白影竄過,練雲聽見身後莉娜無比驚訝的尖叫:


    「天!那是什麽!」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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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練雲迴過頭,發現駱獸的腿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僵在原地一步也邁不動,好像馬上就要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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