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納接過厚重的鬥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針腳。


    練雲笑容頓住:「你別看走線有點亂,但是做到了神似……」


    「謝謝大人……」蘭納聲音無比輕緩,輕到練雲以為自己聽錯了。


    「從小到大,還沒有人給我補過衣服。」


    蘭納低著頭,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不嫌棄就好。」練雲大大咧咧道,「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做,這點小事還是不在話下的。」


    見蘭納還是沒緩過神來,練雲小心道:「之前沒人給你補衣服,那你都是自己縫的嗎?」


    蘭納對上練雲的眼睛,眼裏滿是堅強:「是的,如果被發現了……」


    練雲心裏咯噔一聲,有點酸酸的。


    「就會直接被換上新衣服。」


    練雲嘆了一聲,她就知……


    「……?」


    練雲一臉問號地看著麵前男人略帶受傷的表情。


    她似乎幻聽了嗎?


    「直接換新衣服?」練雲不確定道。


    「對,」蘭納緩緩點頭,「因為他們覺得我不該在這些地方浪費精力,壞掉就扔了,不值得被過分關注。」


    說著他頓了一下,好像迴憶什麽。


    「他們……還會告誡我,讓我不要像那件衣服一樣,有所破損。」


    會被丟棄的。


    結局也果然如此,他被拋棄了。


    練雲想像往常一樣拍拍他的肩膀說著安慰的話,可她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盯著蘭納看了一會兒,最終踮起腳伸出手,隔著厚厚的鬥篷給了蘭納一個大大的擁抱。


    或許是因為血族的身份,蘭納的體溫總是很冰冷。


    少女努力地抱住他的肩膀,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試圖通過這個動作傳遞給他一點溫暖。


    蘭納整個人僵住,怔怔地呆在原地。


    「都過去了,小鎮永遠不會拋棄你的。」


    「小鎮每個人都是你的家人,無論你怎麽樣,你永遠不會被拋棄。」


    沒有人是一座毫無破綻完美無缺的堡壘。


    有弱點又有何妨?沒有任何一個活著的人是毫無弱點的。


    「或許你有自己的鎧甲,但是麵對家人,你可以脫下它。」


    少女平和輕緩的聲音從一側傳來,蘭納愣愣地抱著鬥篷,碧藍色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


    胸膛裏似乎有什麽情緒剎那間破繭而出,猶如洶湧的潮水一般一遍遍推動著他的心髒。


    砰砰作響。


    「您也不會拋棄我嗎?」


    心髒的巨響之間,他聽見自己不受控製地問出這句話。


    「當然。」


    少女的迴答不帶絲毫猶豫。


    短暫的擁抱宛若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離,少女後退幾步,朝他露出明媚的笑容。


    餘溫還在。


    蘭納不由自主地注視著練雲的笑容,又克製地移開視線。


    他解下屬於練雲的鬥篷,遞給她時突然想到了什麽。


    「大人受到襲擊時,也是穿的這件白色鬥篷嗎?」


    練雲點頭:「是啊,怎麽了?」


    那就說得通了。


    「同樣的一條沙魚,在第二次攻擊時採用了一樣的方法——撞擊。」


    蘭納盯著她,「大人腹部受到撞擊了,卻沒有告訴我。」


    「啊……」練雲打著哈哈轉移視線,「你知道了啊。」


    「我沒有責怪大人的意思,我也知道大人擔心我自責。」蘭納溫聲道,「今後我不會再陷進那種沒用的情緒中了。」


    兩人在短暫的心靈對談過後,話題再次轉移到小鎮上。


    練雲說:「今天艾貝告訴我,最近青蛙數量在一個穩定的區間,我覺得可以置辦養殖場了。」


    他們去闊格城的那些日子,格裏一直在準備練雲想做的一切,比如養殖場,格裏就已經做好了規劃圖。


    練雲跑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格裏和新建築師合力繪製的設計圖。


    他們打算在南邊的空地找一處向下挖掘,讓整個養殖場一半地下一般地上,地下可以做儲水的池塘。


    另一方麵因為這些青蛙都沒太多的自主思想,可以說是跳躍的的肉塊,養在半地下的環境也能防止它們到處亂跑。


    「好,明天我帶上小青蛙一起去。」


    「我也去。」練雲說。


    「可是您身體還沒好……」


    練雲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還有別的想法。」


    現在小鎮裏雖然有水井,但是單憑一個井,水源還是太有限了。


    今後人多了起來,用到水的地方會越來越多。


    練雲此番想去溶洞看看,最好能找到新的水源。


    一方麵解決小鎮用水問題,另一方麵,溶洞裏的水有增強體力的功效,百利而無一害。


    蘭納聽了她的打算,很同意但也難免擔憂:「不過再往裏進一些,可能會有其他危險。」


    他指的是藏在水下往裏延伸的幾個洞口。


    「明白。」練雲欣然點點頭。


    不就混子嘛,這她熟啊。


    第二天一大早,練雲和一眾人準備離開小鎮去洞穴,在酒館附近看到了正在吃早飯的商隊。


    隊長跑出來跟他們打招唿:「我們今天上午休整半天,中午就走。」


    練雲笑著點頭:「那正好,我中午之前趕迴來,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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