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寅時三刻,三聲鍾鳴響徹天地。沉寂了一個夜晚的環珠峰外門,點點燈火次第亮起,眾弟子紛紛走出屋舍,步履平緩、氣度沉靜的奔向各自的目的地。紫霧海中屬於環珠峰新的一天開始了。而今日又與往日不甚相同,此刻在那巨大的講經廣場之上已經逐漸聚集了不少來自大陸各地參加考評的法家弟子。這考核即將開始,自是有那早到之人,眾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輕聲交談。


    “時間到了,即刻出發前往演武場。過時未到者按棄權處理。”


    雕像前開聲說話的依然是昨日那個中年人,從他發下命令開始,各隊伍的領隊便已經快速點數了自己隊伍的人員。然後便立刻引領著眾人出發了,卻是真的多一刻都不再等待那些還未到場的參考弟子。哪怕是隻差上幾步,亦是不留絲毫的情麵,場地周邊站定的外門弟子在發出命令的同時就封閉了外圍。那些被淘汰的將到未到之人則是一臉的茫然之色傻在了當場。而一路前往演武場的隊伍此刻卻是出奇的安靜。


    站在隊伍裏的古一冥和都雲軒則是不約而同的望了對方一眼,並且都在對方的眼神中讀到了一些內容。


    “這環珠峰門規之嚴,執行之狠厲決絕,當真江湖無出其二。”


    古一冥心中暗想。


    “當真嚴酷,這片刻之間便已經淘汰了至少兩百多人,這威立得倒真是立竿見影。”


    都雲軒說出了今早第一句話。而且還同時用右手中掐著的一把折扇擊打著另外一隻手掌的掌心。


    “還以為你會像他們一樣一直沉默下去呢。”


    古一冥一臉戲謔的看著都雲軒。


    “我又不是啞巴,山門禁止的也隻是高聲喧嘩,又不是不讓說話,為什麽不說?”


    都雲軒一副故作輕鬆自在樣子,看起來有些別扭。


    “好吧,好吧。我倒是覺得如此甚好,要是好巧不巧淘汰掉幾個首席就更好了。”


    古一冥明知都雲軒也被環珠峰這一手給震懾到了,但也並不打算說破。


    “這倒是不大可能,能成為一院一府首席之人定然不隻是依靠天賦。還必須經年累月間對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方才有那麽一線可能。因此環珠峰借不守時淘汰掉的一眾弟子也基本都是些有些天賦但自視甚高不守規矩之輩。他們參加考評也差不多都走不過第一輪,還不如現在就直接打道迴府,省得彼此浪費時間。如此看來,此招甚是高明果決。”


    都雲軒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逐步平緩了下來,並逐步看清了環珠峰的意圖。


    “前麵應該就到了。”


    古一冥提醒了一聲。


    原來轉過幾個街道後的前方不遠處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一處開闊的巨大建築,想必就是那演武場了。


    “但願你我不要碰到一起。”


    都雲軒碎碎念。


    “如果碰到是他們的損失。”


    古一冥倒是很自信,一副為對方考慮的表情。


    步入演武場,視線便立即開闊了許多。成長方形的格局正中設立著三行四列共計一十二個石質擂台,一周十個稍小,中間兩個則要大上許多。而演武場的四周皆是三層高的看台。正北中心處稍有區別,此處高五層,並且此刻已經是陸續坐了些人,應是觀禮之處。


    眾人按照各自領隊的指引來到了對應的擂台下站定。古一冥和都雲軒是在第七支隊伍裏,這在上船的時候便是確定了的。而各領隊在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就各自離開了。


    “歡迎各位來到環珠峰,參加這法家兩年一度的大考。在下環珠峰道門執事殿長老清虛子,將會主持接下來的考核。而在擂台上裁決各位勝負的則是道門執事殿的各位執事。而如今在我身後觀禮台上就坐的各位執事殿長老則負責評判事宜。各位不管有何異議皆可向其提出。我門不喜廢話,不喜繁縟。那麽下麵就先言明本次考核的規則:考評隻錄前一百名收入我山門修習,其餘之人皆淘汰。”


    一道沉穩的男聲在場間響起,說話的正是一路帶領眾考核弟子來到環珠峰的那個中年道人。此刻聽到介紹才是明了了他的身份,原來是位長老。


    “等等!”


    正當那清虛子逐步解釋考評規則的當口,那觀禮台上此刻卻突然站起一人,並且幾步走到清虛子身邊,輕聲在其耳邊說了些什麽。而清虛子在聽完後則是眉頭皺了皺。


    “本次考核出現了一些特殊情況,現向各位說明。由於一些特殊的原因,荒元白淚藥穀的醫道首席弟子今年將會破例來我紫霧海環珠峰參加考評。由於到得相對較晚,因此編入最後一隊。”


    那清虛子在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後,卻是突然宣布了一個消息。


    “咦?好生奇怪。那藥穀今次不是應該去那淩天宮嗎?”


    台下眾人一瞬間便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而都雲軒也是發出了一聲驚歎。


    “嗯?”


    古一冥卻並沒去管身邊的驚歎聲和眾人的議論。而是連忙迴過頭去,望向那演武場的正門之處。


    “會是她嗎?藥穀那麽大,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古一冥此刻的腦海裏已經悄然浮現出了一道倩影,那個自從夢淵一行後便再無任何消息的女孩。


    “你知道她?”


    都雲軒見古一冥並沒有理會自己,而是迴頭望向隊伍的後麵,心中甚是好奇。


    “你不是對江湖門派不甚了解嗎?又是何時認識了這溫大公主的?”


    “你說她姓什麽?”


    古一冥又猛然把頭轉了迴來,一臉不可思議的望向都雲軒。


    “姓溫啊,溫如月,藥穀大公主啊。醫道首席,還能有誰。”


    都雲軒被古一冥的表現嚇了一條,連忙如實相告。


    “真的是她!”


    古一冥心中仿佛響過一道驚雷。其間有釋然也有疑惑甚至有些微的失望,總之極其複雜。


    “她安全了,卻沒有迴澤口。”


    古一冥緩緩收迴了目光。


    而與此同時,那道倩影卻是緩步走進了演武場。依然是那熟悉的小辮子和那翠綠色的藥師裙,隻是往昔俏皮的臉龐上此刻已經多了些許的憂傷。


    “考核規則的第一輪並不複雜,現在你們每個隊伍麵前皆是有著一座擂台。每次一人上台,前提是自願,並不強求。站上去之後開始接受對手的挑戰,隻要戰績能夠達到九連勝者便可算是過關。而上台挑戰為負者也可繼續參賽。直到每隊誕生前十位滿九連勝之人這第一輪便自動結束。而擂台的規矩隻有一個,就是不能重傷對手或是取對手性命,否則直接取消資格,逐出山門!各位可聽清了?”


    見到溫如月加入了那第十支隊伍,清虛子便收迴目光繼續講解後續的規則。依然隻用了幾句話就將考核的第一輪規則講了出來,初略一看這規則確實是簡單至極,但仔細思考卻發現其中有著諸多的門道兒。


    首先,規則看似難度很大,需要連勝。但其實並非如此,現在每隊都有近百人左右。最後每隊隻是選取前十人,平均分派開來則正好差不多是需要十中取一。而加上了連勝之後,又保證了選拔中對眾人中環珠峰中意的兩類人群的定向篩選。第一類是實力和魄力皆是一流的人,自然會先行出手輕鬆拿下九連勝。第二類則是智力計謀高人一籌者,會審時度勢,在適當的時機和階段出手,巧取九連勝。而以上兩類人才是環珠峰法家想要最後選拔出的青年俊傑,仔細分析,道門的計策當真是大智若愚。


    而此刻古一冥的臉色則是變了又變,最後終於逐漸恢複了平靜。身邊的都雲軒目睹了好友的一切變化,心中多出了許多的猜測。但卻並沒有開口詢問什麽,隻是輕輕拍了拍古一冥的肩膀便不再言語。


    “既然規則已經言明,比試便交由各擂台上的負責執事了。時間定為六個時辰,時間一到,不論決出幾人,考評立刻結束。”


    清虛子長老說罷便坐會了自己在觀禮台上的位置。


    “開始吧,我們七號擂台的裁判就是我了,隻要不出人命,其他一切悉聽尊便。”


    古一冥、都雲軒所在的擂台執事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形精瘦但精神矍鑠,言語間頗為滑稽。隨口間便是宣布了比試的開始,而他本人則是直接坐在了擂台一側的裁判席上,手中拿著一個酒壺,自斟自飲起來。顯然是並不打算多說一句話了。


    “如何?”


    都雲軒和古一冥本就站在隊伍最靠外的位置,此刻目光則是左右掃視起了同隊的對手們。而同隊的其他學員此刻也在不斷打量周圍。


    “看兩輪,再結合你的推斷,擇機出手。”


    古一冥對江湖各門派並不熟悉,也就沒打算憑借信息預估對手的實力,想先看一看。


    “我也是這麽想的,先幫你找個時機,我往後麵沉一沉倒是無妨。我們隊一開始就沒有太出名的人物,眾人中你隻需注意兩人即可。一個是荒元奔雷穀的王天君,另一個是南都白崖的龐博。他們皆可算做是我們一輩的一流高手。在上船的時候,我已經刻意在規避可能的風險了。但也不可能誰都遇不到,要說名氣我算是這隊裏最大的。所以我不出手往後沉對你是最有利的。”


    都雲軒來至太師院,自然是對往屆考評的規則了如指掌,因此這對敵的策略應該是從登船開始就已經在設計了。


    “而我覺得那龐博應該是故意進入我們的隊伍的,估計是為了探探我的虛實,為那段東河開開路。而且我認為段東河是不可能查到你的底細的,所以才會打出這一手牌,爭取在這第一輪便盡力將我們二人中的一人先擠出前一百名。而那個人選我覺得應該就是你了。他段東河應該也能算到,這隊伍裏,我若先出手,你就會落在後麵麵對王天君和龐博兩人的夾擊。按理來說我若後出手,則那王天君和龐博就都不敢輕易上台。而那龐博如今得了段東河的授意則會反其道而行之,正麵挑戰與你。段東河就是賭,賭我不會夾在他們兩人之間出手而腹背受敵。但我得承認,他賭對了。我們二人誰都不能同時麵對這二人,我得在台下壓著王天君。那龐博則會在你出手之後必定上台成為你的對手。”


    都雲軒把局勢基本上已經分析得極其透徹了,這讓古一冥是極其的驚詫。


    “你的腦袋裏都是些什麽?太可怕了吧我說。”


    古一冥聽完這麽複雜的推斷腦袋都快炸了。但他的身體則在誠實的告訴他,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擋住他的腳步。既然來參加這考評,那拿下前一百名,進入環珠峰修習,就是最基本的底線。


    “我的腦子裏是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首先要給你找到一個合適的出手時機。”


    都雲軒此刻已經在盤算了,手中的折扇不斷的敲打著手掌,看來這是一個習慣動作。


    而眾人麵前的第七擂台自從那執事說過幾句話之後到現在還都沒有一個人主動上台開始挑戰,而反觀其他擂台,此刻已經大都開始了比試。


    台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彼此掂量。


    “我來吧。”


    沉寂了許久的七號擂台下眾人中可算是有人說話了,大家循聲看去。卻是一個看起來若不驚風的白麵書生。而那人在出聲之後,見眾人皆是看了過來,還露出了幾分羞澀的表情。


    “上台吧。”


    那正在喝酒的老執事見自己擂台終於有人開腔了,連忙出言招唿,但手中那酒壺卻是不曾放下。


    “是!”


    那文弱書生連忙應聲深施一禮,然後才急忙分開人群,走上了擂台。


    “在下南都白沙書院弟子秦望書,請各位賜教。”


    書生打扮的秦望書上台便先衝著眾人恭敬施了一禮,然後才算是用一個賜教邀請了對手上台。禮數之上倒是嚴謹非常,無時無刻不凸顯出自己讀書人的身份。


    “原來真是個書生!你們太師院的不會也都這麽文鄒鄒的吧,我看你就不會啊。”


    古一冥初次見到書生這般套路,頓覺有趣。


    “這南都之地頗多以書院為名的法家學派,他們確實是以讀書清修為主,甚少出現能爭善鬥的角色。這與我們太師院不甚相同,做不得比的。”


    都雲軒為其解惑。


    “我很好奇這些書生會以什麽樣的方式來戰鬥呢?舞文弄墨嗎?”


    “來了,馬上你就會見到了。”


    指了指台上,都雲軒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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