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搜救隊員抬頭望了一眼雪霧蒙蒙的山頭,不禁搖了搖頭,而後繼續前往搜查。


    山頭崩塌的雪,傾瀉到山腳下,將不甚高的樹木都給掩蓋。滿目的蒼翠,隻有被雪掩蓋的寂寥。


    雪很深,周倦一腳踩下去將他半個褲管都給掩住了,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深陷雪澤,能見度低。


    視野可觸及的範圍及其有限,入目是極致的白,刺人眼球。


    「岑溪!」


    周倦喊了一聲。


    空曠寬闊的雪地裏,無人迴應。


    他不死心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岑溪!」


    曠嶺之中,是極為寒冷的風,每一次唿吸都像是要在割人性命,吸入肺裏都像是慢性死亡。


    在自然之下,好像一切都顯得那麽的無力。


    茫茫雪地,周倦忽然有些茫然了,他到底該去哪裏找岑溪啊。


    雪崩過後,電話通訊出現短暫的障礙。


    他希望,一切隻是恰好的湊巧而已。


    岑溪,她隻是沒有看見自己的消息罷了。


    時間過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隻是在麻木地尋找著,好像一切看起來都像是麻木而無所依。


    雪山之中,天色暗得似乎比往常任何地方都要快。山腳下已經支起了好幾個救援帳篷,搜救工作正常進行,可是卻是毫無所獲。


    白色的照明燈光一盞盞亮起。


    周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忽而眼前出現一團黑色的影子。


    岑溪靠坐在洞穴的枯枝下,眼睛疲憊得快要睜不開,渾身就好像是要被凍僵了。


    昨晚,她剛給章琳撥通電話,就聽見山頂傳來的那一聲巨響。


    她知道,大概會發生什麽了。


    從房間裏迅速跑了出去,黑暗中的每一步都是驚險的。


    雪崩的那一刻,木屋半掩在積雪之中,那些如瀑布般傾落的雪花,最終堪堪停下。


    巨大的害怕席捲了她整個人,她看著那近在咫尺的雪,一種劫後餘生的歡喜還沒來得及慶幸。


    腳下卻是一腳踩空,而後跌進山崖下的一個坑窪裏。


    坑窪裏都是積雪,掉下來的時候沒有什麽重傷,卻是把腳給不小心崴了,一步路都走不了了。


    索性旁邊有一個洞穴,洞口裏的溫度比外麵要高不少,至少阻隔了四麵八方灌進來的風雪。


    雪山中的信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她徹底與外界斷了聯繫。


    但是也知道發生這件事之後,肯定會有搜查人員來進行搜救,所以她待在這個小小的洞口裏,安靜等待救援。


    聽見周倦的聲音從洞口上方傳來時,還顯得那般不真切。


    周倦一步一步踩著深厚的雪,朝著岑溪走來。


    「周倦。」


    岑溪吸了吸鼻子,喊了他一聲。


    這一聲,周倦的身子徹底僵在原地。


    直到周倦出現在岑溪的眼前時,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個橫跨了半個大洋的男人,此時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清雋的眉眼在昏暗的雪色映襯下,顯得極為不真切。


    周圍曠蕩的雪風穿過積雪的青枝,落在他的眉睫之上,將他額角塌下的軟發吹起。


    「岑溪。」


    他的嗓音很低沉,卻隱藏著輕微的顫抖。


    岑溪努力睜開疲憊的雙眼,麵前之人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周倦跨過那道雪坑,踩在厚實的雪堆裏,逐漸出現在她的眼前。


    隨著距離的拉近,岑溪這才注意到他此刻的模樣狼狽極了。


    「我在。」


    她虛弱地迴應了一聲,眼淚卻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周倦將她緊緊扣在自己的懷裏,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溫度,她是鮮活的。


    明明之前也沒覺得有這麽冷,沒這麽的委屈。


    可是見到周倦那一刻,那刻無措不知往何處安放的心才算有了著落。


    周倦將她淩亂的頭發別再耳朵後,朝她勉強露出一個笑意,「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


    他又喃喃重複了一遍。


    「我們出去吧。」周倦牽著她的手,他的手溫度好低。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時,就像是觸摸著一塊毫無溫度的冰玉。


    周倦自己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他低下頭將她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裏,「對不起。」


    他張了張嘴,澀然到,「我來晚了。」


    「沒有。」


    岑溪另一隻手撐著一旁的石頭,緩緩站直身體,自然是沒注意到他的神情。


    周倦卻是注意到她走路姿勢的奇怪,停住腳步,「受傷了?」


    「沒。」岑溪下意識地撒謊,可對上他那雙漆黑的眼睛時,突然小了聲音迴道,「就是不小心掉下來的時候,崴了一下。」


    她盡量說得輕鬆,可是她話裏的『掉下來,崴。』,還是讓周倦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他緩緩蹲下身子,對岑溪說,「我背你。」


    她就那麽站在他的身後,卻道,「我自己可以走迴去。」


    周倦擰了擰眉,「岑溪。」


    他很少用這麽嚴厲的語氣喊自己。


    岑溪最終還是慢慢地趴到他的背上。


    出了洞穴,她才知道外麵的雪到底積得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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