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無緣的樣子,陳瓊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就想衝上去阻止,但是腳步剛動就停了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李弦也被無緣的樣子嚇到了,她驚唿一聲,看向陳瓊叫道:“你幫幫她啊。”


    陳瓊看了她一眼,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李弦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她的目光在無緣和顧采之間來迴移動了幾次,咬牙說道:“我跟他迴去。”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瓊又歎了一口氣,用盡量誠懇的語氣向李弦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會,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這個倒真不是瞎話,陳瓊的天份體現在奇思妙想和係統性思維上麵,他的本質其實是有些宅的,對於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沒有了解的興趣,更是從來都沒聽說過應該怎麽阻止別人散功——當然他覺得自己師父應該是知道的,二師兄多半也知道,問題是就像他一直覺得沒必要救想自殺的人一樣,內功真氣是人家自己練出來的,人家想散就散好像也沒必要征得別人的同意,別人又有什麽資格阻止?


    這種想法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至少在這個時代是很離經叛道的,事實上就算是在陳瓊熟悉的那個時代也屬於政治不正確,所以陳瓊才沒辦法說出來,他可不想被人當成三觀不正或者瘋子,所以說自己“不會”倒是一個好借口。


    他這個理由屬於比較正常的範疇,在場的幾個人倒是都信了。顧采看了李弦一眼,邁步向無緣走去,陳瓊下意識仗劍相向,顧采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不會的,我會。”


    陳瓊深深看了他一眼,雖然不明白顧采在想什麽,但是仍然退後一步,站到李弦的身邊,讓開了道路。


    顧采走到無緣的身邊,毫不在意站在一邊手足無措的女尼,伸手撫在全身顫抖的無緣額上,口中輕咦了一聲,臉上黑氣一閃而過,然後便向後退去。


    無緣的身體停止了顫抖,但是仍然緊閉雙目,毫無反應。


    顧采轉頭看向陳瓊,淡淡說道:“我已經除去她身上陰火,也用真氣鎮壓了她自己的真氣,不過她的真氣有些古怪,我也不能讓散亂的真氣重歸紫府,能恢複幾成功力,隻能看她的造化了。”


    陳瓊看著他,抿著嘴不說話。倒是無緣的女弟子聽說師父身上的陰火已去,連忙試探著伸手碰觸了一下無緣,發現果然無事之後,一下跪倒在無緣身邊,伸手抱住了她。


    一陣沉默之後,李弦開口用幹澀的語氣向陳瓊說道:“多謝義士相救,這就告辭吧。”


    陳瓊唔了一聲,他和無緣不同,和蜀王一脈沒什麽關係,也沒有這個時代武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信念。隻是因為鍾笛和自己相識多年,卻不過情麵才來搭救李弦,其實早就想甩掉這個隻會惹麻煩的燙手山芋了。


    可是迴想這一路上李弦的表現,他突然覺得這個郡主的性格頗有可取之處,至少不是小說裏那種常見的刁蠻公主人設,識大體有決斷,似乎值得自己多出幾分力氣。


    於是她沒有理會李弦的告辭,看著顧采說道:“我們又打不過你,你為什麽要講條件。”


    “仁人義士,總是讓人欽佩的。”顧采淡淡說道:“雖然道不同,仍有可敬之處。”


    陳瓊心中一動,脫口問道:“何為道?”


    顧采看著他,不禁有些猶豫。他看得出來陳瓊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已經走到了武道的門檻前麵,至少剛才那一劍已經展露出屬於自己的武道門徑。


    他自己就是年紀輕輕勘破武道的天才實例,所以更明白困擾自己這種類型突破的原因。對於正常的武林高手來說,阻礙他勘破武道晉身天人的是心境和悟性,而對他們這樣的天才來說,差的反而是自身的修為,空有悟性修為不足,武道就如無本之木,連基礎都沒有,自然也就談不上門路。


    如果是散修或者普通門派中的天才,要想明白這一點其實並不容易,就算想到了,也不一定敢確定。畢竟大道萬千,各有不同,悟道可沒有國家標準可以參考。


    也就是地府沉澱千年,門內精英輩出,才會有各種各樣的經驗總結積累,這些經驗在顧采突破武道的時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是自己的同門,顧采倒是很樂意分享,問題是陳瓊出身不明,立場相左,顧采說話就得小心了,不然很有資敵的嫌疑。


    所以他想了一下,才說道:“道者,心也。悟道者,從心也。”


    “從心?那不就是慫嗎?”陳瓊愣了一下,不悅地說道:“顧兄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勸我放手?”


    顧采一愣,這才明白陳瓊誤會了,頓時覺得哭笑不得,隻是他又不是陳瓊師長或者朋友,自然也沒有消彌誤會的必要,於是隻是冷哼了一聲,並不解釋。


    沒想到這時遠處傳來一聲輕笑,一個身穿男裝的女人從林中現身出來,向著陳瓊笑道:“小兄弟,這個你可是錯怪他了。”說話間聲音悅耳,如黃鶯出林,又如珠落玉盤,但是發音卻有些古怪,聽起來不似中原人士。


    按周禮,女人兩截穿衣,uu看書.ukanu.om上裳下裙,雖然也有褲裝,但是多半屬於瀆衣,理論上是不能穿在外麵的。事實上按最早的周禮,男人也是不能隻穿褲子到處跑的,要出門得在外麵罩個袍子,當然所謂禮不下於庶人,在士大夫眼中,窮人有條褲子穿就不錯了,是不需要守禮的,所以這裏的“禮”並不包括窮苦百姓。


    後來周幽王昏庸,天下逐鹿,戰亂四起,列國紛爭的時期,趙武靈王不堪邊疆野人侵擾,推廣胡服騎射,穿著褲子到處亂跑才不是低賤貧民的標配,但是女人隻穿褲子出門還是要被人指摘的。


    後來武帝趙巔掃平天下,結束亂世。他是從平民階層出身,又是馬上皇帝,深感周禮中提倡的輕袍緩帶裝逼的功能大於實用性,所以推廣了趙武靈王的胡服理念,上層貴族當中才開始出現適合特殊場合的騎裝和獵裝,像李弦昨晚為了逃跑時騎馬方便,穿的就是獵裝,其實就是緊身的衣褲,隻在外麵罩了一件袍子掩飾身體曲線。幾十年潛移默化下來,李弦也並不覺得有這種穿著有什麽不雅。


    不過獵裝畢竟隻是特殊場合的穿著,江湖女子要出門,穿裙子不方便,直接穿獵裝也覺得怪異,所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女人出門也有穿男裝的,隻是本身不做男人打扮,也算是武俠世界的一道風景。


    麵前這個女子就是穿了一身男裝,臉上蒙了麵紗,頭上則戴了一頂寬簷的鬥笠,手裏提了一個不大的包袱,一柄長劍就橫在包袱當中。


    她看了看麵前的兩個人,用有些生澀的語調向陳瓊說道:“你剛才用的那一劍能再讓我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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