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都到底是少年人,這些年身子骨養得很好,歇了兩日,晚間又喝了兩碗粥,第二天便活蹦亂跳的,完全看不出頭兩日還病得昏昏沉沉的起不來。


    這兩日她在病中,早聽羅名都將家裏的事斷斷續續說了個明白。


    程盛在巴旬安頓好了以後,朝廷又下了旨意,著他年後領三百人前往夷縣駐紮,正巧程青帶了羅白宿的文書到巴旬府來,程青將文書交給了湯運判,正趕上程盛休沐,程盛得知他到了巴旬,便從軍營裏趕到了巴旬,見他兄長,知道羅白宿在夷縣的困境之後,將他來年要去夷縣駐紮的事告知了程青,兩兄弟都琢磨著朝廷該是支持夷縣開荒的,程青聽了心裏很高興,打算第二天就要收拾東西早些趕迴來,也好讓羅白宿放寬心。


    結果當天晚上,巴旬府就來了一位大人物,跟著大人物來的還有好些老者。


    那位大人物不消說就是衛缺了。


    衛缺隻在巴旬府停留了一天,詢問夷縣的事宜,巴旬府尹因為湯運判和羅白宿的關係,對羅白宿倒是十分看得,又得知衛缺乃是羅白宿的準女婿,羅白宿在信上提出的缺糧缺錢缺人手的事,府尹本來還想打個折扣的,這會兒見衛缺過問了,別說打折扣了,恨不得當晚就能給羅白宿辦好,好送衛缺這尊瘟神出門,但凡大慶朝的朝官,對著衛缺這尊煞神都怕啊。


    因此,羅白宿這迴送來的文書辦得格外順利,再者湯直是巴旬府的運判,主管鹽糧這些,有心幫忙,得了府尹的吩咐,當天就辦好了,又兼程盛要去夷縣駐紮,程盛又跟羅家關係扉淺,便托他押送糧食和官銀。


    程盛原本等著年後再去的,聽程青講了夷縣的情況,覺得羅白宿那邊的情況實在緊急,便去征求了衛缺的意見,領著人押了糧車就往夷縣過來了,也虧得他提前動身,正好趕在夷人進城,羅白宿組織人防守的時候到。


    羅天都聽了,隻覺得自家的運氣實在是好,如若不然,夷人攻進了城,損失點財物還是小的,隻怕連命都會丟在這裏。這個時候她心裏對衛缺還有點埋怨,因為衛缺跟她講了,夷縣這邊他都安排好了,她才這麽放心地和家人千裏迢迢趕過來,結果來了沒多久,就出了這事,若不是她們運氣,真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


    她心裏有氣,難免將這態度帶到表麵,對衛缺也有些不理不睬,她知道自己有些矯情,可是她受了一場驚嚇,實在有點後怕,使得小性子是難免的。


    衛缺得了她兩天白眼,心下有些不悅,本來就不算和善的麵孔,這會兒真是散發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勢。


    跟著衛缺過來的其中一人,看了覺得十分有趣,不禁笑道:“以前在上京的時候,就聽聞羅著作郎家裏的小娘子十分有脾性,現在看來真是名不虛傳啊,對著衛大人也能擺臉色,哈哈。”他大約是覺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衛缺居然被一個丫頭甩臉子,覺得十分新鮮,哈哈笑起來。


    羅天都人並沒有走遠,那人說的話她也聽個一清二楚。


    衛缺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與他同來的還有好幾個,那幾個人的身份也挺有意思的,一個大夫,一個莊稼人,一個鐵匠,一個木匠。當然這是他們自己報的身份,羅天都隻覺得這幾個人氣度都有些不凡,哪怕他們都穿了葛衣,裝出一副老百姓的樣子,骨子裏的氣勢卻是裝不出來的,羅天都覺得他們定然不是普通的莊稼人大夫和匠人那麽簡單,而且能讓衛缺親自護送他們過來,光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懷疑了。


    這迴開口的就是那個自稱莊稼人的老頭,聽他這麽調侃衛缺,也不怕衛缺記恨,不知道是個什麽身份。


    這天底下不怕衛缺的除了皇城的那幾位,還真沒幾個了,羅天都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來他們到底什麽,隻得作罷。


    其實這一點她倒是誤會衛缺了,這幾個人雖然是朝廷刻意安排過來的,但是無論是禁軍十八衛還是軍中那些兒郎,不拘派幾個跟著過來便成了,這個差事還是衛缺自己求來的。本來以衛缺的身份,是不該輕易離京的,隻是這兩年朝廷頻頻有大動作,衛缺在京裏也得罪了不少人,手上又不知道多染了許多人的鮮血,今上許是對衛缺有愧又或是知道衛缺這是特意尋了時機去看望自己的夫婚妻,覺得冷厲的衛缺忽然也有這般兒女情長的時候,覺得十分新鮮,也是有些打趣的意思,竟然允了,當然,他是許了期限的,待得過完正月十五,就一定要返京。


    這兩日羅白宿一直在處理抓到的那批夷人。那些夷人除去在山上死的三個,其餘皆人均被抓了起來,隻是夷縣縣衙如今連個監牢也沒有,那些夷人沒地方關,羅白宿便寫了陳條,讓程盛帶過來的士兵中,抽調了一隊人手,押著那些夷人去了巴旬府,這也是他感念巴旬府尹著人送來錢糧解了他燃眉之急的投桃報李之舉。


    至於那三個死者,一個被羅天都割破了頸動脈當場死了,另一個也被她砍了手指摔下山崖,屍首都找不到,隻有第三個有些棘手。


    那人腦門上和眼眶各中了一箭,羅天都當時手裏可沒弓箭,且那箭像也不像是獵弓射出來的,倒有點像是朝廷的標準配備,必定不是出自羅天都之手了,隻是當日隻有羅天都在場,前幾日羅天都一直發燒昏迷著,便無人去詢問她,現下她醒過來了,羅白宿便問起這件事。


    羅天都迴想了一下,也不隱瞞,老實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射的箭,當時我……嗯……殺了一個,被另外的兩人打倒了,那人正要踩斷我的腿,就有箭射過來了。”


    羅白宿聽得羅天都差點腿都被踩斷了,心裏實在不是個滋味,這個時候,他倒是挺感激那個不知名的誰,救了羅天都一命,然而此事到底事關重大,他身為夷縣的長官,若是治下有平民百姓私自擁有兵器,那也不是件兒戲的事,總得要查個明白才是。


    然而當時天暗,羅天都什麽也沒看清,問來問去也問不出什麽來,羅白宿不忍讓羅天都再想起那時的慘狀,便不再問了。


    他們父女說話的時候,衛缺就在一邊坐著,見他們兩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起身就往外走。


    羅白宿不解,問道:“衛大人?”


    衛缺偏過頭,露出刀削似的側臉輪廓,冷聲道:“有什麽好為難的,我帶了人去山上搜一圈,不信搜不出來。”


    這倒是實話,衛缺打小就是在山林裏長大,天生就帶著股狼性,若說要在這莽山搜個把人,除了他之外,隻怕別人還真做不到。


    羅天都其實心裏隱隱有個猜測,那人箭術精湛,那樣的夜裏,竟然一箭射中了那人的眼眶,一箭射中了腦門,必不是尋常人能做得到的,又聽羅白宿講那箭支也像是朝廷打造出來的給官衙使用的,而當年殺害梅縣令一家的兇手也未曾找到,她覺得那人有可能就是那個兇手,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說不好就是個箭術高強的獵戶罷了。


    不管怎麽說,羅天都對那人都隻有感激的,他救了自己一條命,心裏也不想他因為這個被衛缺怎麽樣了,便道:“興許是山裏的獵戶吧,我聽人因為夷作亂,縣裏的百姓有不少人都搬去山裏去了,也不種地就靠著打獵過活,也沒做什麽歹事,咱們就不必……”


    衛缺便冷著臉道:“他救了你,不找著人,問清楚他是甚麽人,哪村哪寨的,如何賞他?!”


    “啊?你找他是為了賞他啊?”羅天都糊塗了。


    衛缺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額上頓時青筋暴露,怒道:“不然還待怎地?怕我殺了他嗎?”語氣裏竟有些委屈的意思。


    羅天都一臉黑線,她開始聽衛缺的語氣,還真以為衛缺是打算殺人去的,也不怪她,衛缺黑著一張臉,身上冷氣直冒,分明就是尋人晦氣的模樣,哪裏看得出來是要賞人的意思,再者他做甚麽要賞人家啊?要賞也是自家人去賞。


    “莽山那麽大,要尋一個人多不容易,就是要賞人也不必急在這一時,等到哪天碰上了,再賞吧。”羅天都知道衛缺這是生氣了,便把前些日子對他的氣一骨腦丟開邊,好聲好氣地勸著。


    她現在對怎麽應對衛缺也有了一點心得,衛缺這人是典型的那種隻能順毛摸的人,他不生氣還好,若是真生氣了,跟他對著幹是肯定不行的,隻會讓他更惱怒。


    衛缺不理她,疾步往外走。


    “我過來的時候,看到廚房裏放了大半邊肉,要不,我給你煎肉排吃?”羅天都試探著以美食誘惑。


    腳步慢了一點。


    “燉肉?”


    “……”


    “烤肉?”


    衛缺忍無可忍,轉過身,怒道:“夠了!不去了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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