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軍製,一衛所常設五千戶,為前、後、左、右、中五個千戶,一千戶十百戶,一百戶兩總旗,一總旗五小旗。一小旗十人,一總旗五十人,一百戶一百一十二人,一千戶一千一百二十人,一衛所五千六百人。


    李如柏是鐵嶺總兵,雖然衛所嚴格來說的確是五千六百人,但是隨著衛所土地的流失、軍戶的逃離,越來越難以支撐衛所屯田製度,真實的軍卒根本無法達到五千六百人,能保證過半就已經是很好的衛所了,於是就不得不出現募兵。


    一開始大明軍隊除非出征打仗才會有財政補貼,大多都是自己吃自己的,可是募兵就不同了,招募的軍卒就需要定期發放糧餉,這種情況對於邊軍來說尤為重要。


    從乙丙序列和隨手扔出去的態度來看,李如柏真正精銳當是甲字營,其餘營應該大差不差,都是些充數的仆從一類貨色,但是當他們來到營地後,見到營房前歪歪斜斜抱著根木棍酣睡老卒,劉衛民心下一陣歎息,感歎大明軍武的頹廢,他也沒去打擾守門卒的酣睡,帶著劉衛山、邢烈、小豆芽三人大步走入營內,剛走入營內就看到一披甲漢子正與一婦人低聲說著什麽,好像還急眼了一般,抬手就要抽打婦人,眼角見到劉衛民等人心下一驚,忙轉頭去看。


    百戶孫誌孝眉頭微皺,大步走向劉衛民,冷聲說道:“你們是何人,為何擅闖軍營,就不怕軍法無情嗎?”


    劉衛民有些意外看著黑臉漢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個頭中等,身體很勻稱,方正的臉顯得頗為嚴厲。劉衛民對此人印象還算不錯,微微點頭,不急不緩道:“從現在起,本將暫為乙丙兩營指揮使,這位是你們的暫代千戶劉衛山。”


    劉衛民指著大哥劉衛山,隨後將劉養腰牌扔給黑臉漢子,說道:“這是遼東監軍劉公公腰牌,至於遼東督師楊大人、李總兵軍令隨後拿給你看。”


    孫誌孝哪裏見過劉養腰牌,但這裏是軍營,想要欺騙也不大可能,越過劉衛民看到邢烈,眼睛猛然一縮,沉默稍許,上前抱拳道:“百戶孫誌孝見過大人!見過劉千戶!”


    劉衛民不知道規矩,劉衛山、邢烈卻很清楚,百戶、千戶一職又怎麽可能讓他一個小小總旗隨意任命,至少也要是五軍都督府上奏朝廷方可,可在劉衛民想來,這又不是真的,不是用了個暫代了嗎?


    反正他也不懂,又是頭一次當官,自己能不能活過薩爾滸之後還不一定呢,今後的事情愛咋滴咋滴,此時的他根本不畏懼膽怯任何人,換了旁人會擔憂、畏懼,至於他麽……


    啥場麵沒見過?


    劉衛民緩步走向校場,聲音肅然道:“傳令全營,三通鼓不至者,鞭十。”


    孫誌孝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最後卻無奈答應。


    “諾!”


    劉衛民擺了擺手,孫誌孝就要退去,眼睛卻看向一旁婦人,瞳中滿是威脅、警告。劉衛民突然想到了什麽,腳步隨之一頓,迴頭看向孫誌孝和婦人眉頭微皺,說道:“軍營終究是軍營,就算是隨軍婦人也不該居於營中,今後再犯,鞭五十!”


    “諾!”


    孫誌孝抱拳領命,正要怒喝驅除婦人,劉衛民卻擺了擺手,又伸手指向婦人,示意她來近前,孫誌孝額頭青筋驟然鼓起,小豆芽迴頭冷冷看了他一眼,邢烈卻用警告的眼神讓他趕緊前去傳達軍令。


    婦人年紀當在三十少許,雙手卻攏在破舊棉襖衣袖中。如今也算是進了五月,雖早晚涼了些,午時卻是極為暖和,破舊棉襖滿是補丁也就罷了,可在這個季節,身上還穿著破舊棉襖就有些不合時宜了,而且下身棉褲也顯得極為蓬鬆寬大,兩隻鞋子更是有些差異。


    婦人至始至終都沒敢抬頭,就算是劉衛民剛進入營內時,孫誌孝抬手欲要扇打婦人時,她也未有任何抬頭躲避跡象,更是沒有聽到任何言語。


    劉衛民示意婦人上前來,婦人卻默不作聲站在原處。無可奈何,劉衛民隻得自己走到她身邊,輕笑道:“大嫂前來營地所為何事?”


    “……”


    “家中……沒了吃食?”


    “……”


    “小弟今日銀錢所帶不多,這些大嫂先用著,最遲十日,十日就會有糧餉發下來,十日不發糧餉,這些就不用還了,若是發了糧餉,大嫂記得讓你家男人還了小弟錢財,還有……小弟也是個窮鬼,此事暫時莫要與他人說起,小弟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麽多錢糧給大家發響,還請大嫂暫等十日。”


    一個銀錠子遞到婦人眼前,婦人也終於第一次抬頭看向微笑著的劉衛民。


    “拿著吧,算是應急。”


    “謝謝……”


    婦人輕輕接過銀錠子,耳聽著謝謝話語,劉衛民表情一頓,沉默良久,輕聲說道:“要說謝謝,應該是俺們這些老爺們謝謝你們才是,男人要臉麵,在外穿的光鮮,卻不知一切光鮮……都是你們一身補了又補的衣衫換的。”


    “男人出征在外,不說死不死的晦氣話語,你們日夜擔憂也是真的,上孝敬父母,下撫養孩童,每日裏還要為生計耕田種地、日夜操勞。”


    “要說感謝,俺們這些挨千刀的老爺們才最應該感謝你們。”


    “謝謝你們的默默付出!”


    說著,劉衛民深深向婦人躬身行了一禮,看著婦人低頭,淚滴低落,深深歎氣一聲。


    “有些事情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男兒保家護國是責任,生下來就要背負的責任,隻是苦了男人背影後的你們。”


    劉衛民無聲歎息,轉身走向空無一人的校場,孫誌孝、劉衛山、邢烈、小豆芽看著獨自走向校場的孤寂背影,目光中突然泛起莫名的複雜,這個時代沒人會想這些,就算想到了也不會開口,更不會有哪個男人會對一個女人躬身行禮,劉衛民卻做了他們誰也想也沒敢想的事情。


    邢烈突然發覺,自己挨揍好像真的就是欠揍,自己就是一個混蛋。


    劉衛民一人站在校場木台上,雙手緊緊按住腰間刀柄,看著空無一人的校場,耳邊盡管戰鼓震天,腦中卻像是被屏蔽了一切,曾經的過往一遍又一遍在腦中浮現,他突然羨慕起這個時代的男人來。


    為何他那個時代,女人就少了這麽多理解、奉獻?


    還是那個時代的男人,做的真的不夠好?


    看到這個婦人神態,他就算用屁股也知道她與孫誌孝的關係,可兩人身上衣物又是如此的不同。來了這個世界真的很短,可就這麽短短的時間,他突然發覺自己有些喜歡上了這個時代,喜歡了這個頗為簡單的時代,盡管它真的很貧窮。


    “不同啊……”


    “同樣的會有激烈競爭、爭鬥,一個不管在外麵殘酷世界,還是在本應溫馨的家中,現實卻是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著你死我活的戰爭;一個卻隻有外麵殘酷血腥世界,疲憊了,心累了,至少家中還有一個安寧,還有一處避風港灣,還有一個可以讓自己躲藏的地方啊……”


    “小豆芽……挺羨慕你的,夠簡單,夠單純,一顆大白兔而已……”


    劉衛民輕輕搖頭歎息,喃喃低語著小豆芽怎麽也想不明白的話語,但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就身處這個時代,無論他願意不願意,都要被命運的車輪碾著向前……


    “咚咚……咚咚……咚!”


    三通鼓已畢,校場上竟然隻有三五百人,整個場地空了老大一片,看到此處,劉衛民心下並沒有太多失望,或許這才是真的正常才對。


    站在木台上,劉衛民看到大哥與兩名百戶低聲交談,看著大哥大步來到木台下。


    劉衛山雙手抱拳,單膝跪地,大聲說道:“迴大人,三通鼓已過,入校場者四百一十一人。”


    劉衛民點了點頭,上前兩步,一一看向台下老老少少四百來號人。


    “今日本將不想講什麽《十七律令五十斬》,本將隻說五件事情。”


    “其一,本將名劉衛民,遼陽劉家寨人,地地道道的遼東之人!”


    “其二,十日後,本將發放拖欠糧餉,本將就算求爺爺、告奶奶,本將也會十日後發響,做不到,本將自動去職。”


    “其三,今日,就是現在,你們自己選拔自己缺失的百戶、總旗、小旗,未能前來的百戶、總旗、小旗,一律降職為卒。”


    “其四,uu看書ww.uukanshucm 選拔出來的百戶、總旗、小旗者,自行抓捕未能前來校場之人,鞭十!下次三通鼓不至者加倍,直至打死為準!各百戶、總旗、小旗抓捕未至者,誰抓到是誰的兵,你一小旗若有本事抓到百人,你就是百戶!抓到五百人,你就是副千戶,隻要你有本事!”


    “其五,從今日起,隻要你們還在本將名下,所有人,包括百戶一職,每月考核一次,考核內容包括訓練、內務、讀書識字等等,具體內容稍後由專人張貼宣讀,本將不管你們是誰,本將隻看你們的積分表現,本將給你們每個人公平,能者上!”


    劉衛民在木台上大聲說著自己的規矩,木台下一陣騷動,誰也沒想到這位年紀不大的大人竟然如此胡來。


    看著台下一陣騷動,劉衛民站在木台上也不開口阻止,任由台下相互間低聲竊語,他的規矩太不符合規矩了,台下騷動也是正常,這些軍卒需要時間來消化,隨著時間過去,台下人群終於平靜了下來。


    看著台下軍卒的狂熱眼神,劉衛民心下對此尤為滿意,他不怕他們有欲望、有野心,就怕沒了欲望、野心,隻有欲望、野心他們才更有動力,他們想要的全力、財富就放在眼前,隻要你有本身盡管來取!


    看著所有人眼中的渴望,劉衛民嘴角泛起狡猾殘忍笑意。


    “本將軍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


    “你們可以用拳頭決定此次百戶、總旗、小旗之職,可以憑借威望,甚至財富。”


    劉衛民一一指向台下所有人,怒吼。


    “隻要你們讓手下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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