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左右兩翼暫緩行軍,居於我軍後五裏,無本將之令不得冒進,冒進者,斬!”


    劉衛民沒有聽到有人應諾,不由惱怒迴頭去看充當傳令官的馬雲鵬。


    “為何不去傳令?”


    馬雲鵬皺眉道:“我軍已經深入三十裏,拒我軍探子所查,界凡城此時當有千人留守,我軍軍卒殺一人折三人,兩翼居於山嶺,兩翼突出,敵軍自憂被我軍圍困而不敢……”


    “不敢什麽?”


    劉衛民大怒,指著馬雲鵬鼻子大罵:“你是指揮使,還是老子是指揮使?”


    “老子就是要界凡城的混蛋出來與老子一戰!”


    “殺一折三?”


    “你他娘地懂個屁!”


    “滾——”


    劉衛民一把推開馬雲鵬,對著兩個娃娃大吼。


    “小三、小四,立即傳令左右兩翼暫緩行進,於我軍後五裏!”


    “諾!”


    兩小娃娃可比身後一幫子錦衣衛聽話多了,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小豆芽很怪異看了馬雲鵬一眼,見劉衛民大步走向陣前,忙快步緊緊跟上。


    軍令下達,左右兩翼果然緩慢了下來,而山穀中軍也暫緩了行軍速度,好像再等待著什麽。與此同時,界凡城也因之猶豫不決。


    界凡城在後世的鐵背山,鐵背山不高卻陡峭,而且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是蘇子河、渾河交匯處,自撫順至此地,基本上都需要沿著河穀狹窄處前行,但過了界凡城後,道路就寬廣了許多,所以最危險的地段就是這一地段。


    劉衛民就算聚起三千人全部沿著河穀前行,也會拖拖拉拉蔓延數裏,反而左右兩翼沿著山嶺前行,行軍速度會加快了許多,可當劉衛民下達軍令後,整個部隊行軍速度變緩了許多,也正因建州探子的探報,也讓莽古爾泰猶豫不決。


    “旗主,明軍中軍與兩翼脫節,是不是咱們打上一打?”


    莽古爾泰皺著眉頭,他隻是前來巡視界凡城,沒想到竟然遇到明軍前來,很有些疑惑此次是不是明廷大舉進攻的信號。


    莽古爾泰看向李永芳皺眉問道:“明廷……好像定下的是七月吧?”


    李永芳點頭說道:“貝勒爺說的是,可據沈陽來報,各路兵馬並未聚齊,當不至於現在才來攻,隻是這支明軍……著實怪異!”


    莽古爾泰沉默許久,手中馬鞭一起一伏,別看年輕卻也久經戰陣,思慮許久後,說道:“此事不管真偽,先通知阿瑪。”


    李永芳點頭道:“如此最為穩妥,可眼前之敵又當如何?若對此不聞不問……”


    莽古爾泰輕瞥了李永芳,盡管嘴角不屑,但他的話語卻不得不加以重視。


    李永芳本是撫順遊擊將軍,因為暗中降了努爾哈赤,內外相擊下撫順淪陷,衛所中明軍大多慘死,餘者皆成了李永芳名下漢軍,不僅僅如此,也或許是努爾哈赤千金買骨,此人不僅僅由撫順參將升為建州副將,努爾哈赤更是將阿巴泰的女兒,也就是莽古爾泰的七弟女兒下嫁給了此人,若按照這層關係,李永芳還得稱唿莽古爾泰五叔呢。


    就算如此,莽古爾泰也極為看不起此人,但努爾哈赤為了表示對降臣重視,此次前來界凡城巡視就是由他陪同莽古爾泰前來的。


    雖不喜此人,但莽古爾泰知道父親的意思,對此也不敢強烈表現出厭惡,聽了李永芳的話語,莽古爾泰不得不謹慎,兩軍大戰在即,若此時退避龜縮必會被興京各貝勒恥笑他的懦弱,勢必會打擊正藍旗士氣。


    “再等等……”


    “來人!”


    站在門外的牛錄伍究推門走入屋內,跪在地上重重叩頭。


    “主子!”


    “立即領兵居於河北岸,令蘇色領其民相助之,務必阻敵軍於南岸!”


    “若一明軍越河,奴才自斬頭顱!”伍究重重叩首退出房門。


    猶豫良久,莽古爾泰還是決定先派人前去興京,他不確定明軍究竟意圖是什麽,還是覺得先等進一步消息。


    界凡城距離興京赫圖阿拉快馬僅需一日,雖看起來撫順至界凡城更近些,但崎嶇的山道需要的時間更長,再加上劉衛民刻意拖延腳步,直到來到薩爾滸河流前時,界凡城也未有半分動靜,隻是對岸不時出現女真探子來迴叫囂,看起來遠遠多於之前遇到的探子數量。


    北岸界凡城未有絲毫動靜,左右兩路最後也不得不與中軍匯合為一部。


    看著對岸數十建州賊來迴奔跑叫囂,劉衛民非但未有惱怒,而是緊皺著眉頭說道:“三弟……好像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邢烈點了點頭,說道:“撫順叛將李永芳勾結建州老賊後,隨後也以此連破我數堡,但隨後就退迴了界凡城,老賊也返迴了赫圖阿拉,按理說界凡城有千人賊軍,我軍也隻三千卒,當不至於如此忌憚我軍才是。”


    看著對岸僅有數十人,劉衛民皺眉思索良久,不確定道:“或許是因我部行軍遲緩的緣故吧……”


    “且不管其他,傳令全軍,以我大營之規矩安營紮寨!”


    劉衛民話語讓眾將一陣錯愕,誰也未能想到他會下達軍令在此處安營紮寨。


    馬雲鵬正要開口,劉衛民眼睛一瞪,指著他怒道:“老子是指揮使,老子同樣也是錦衣衛百戶,老子腰間還懸掛著陛下禦賜鎮紙,你他娘地再敢與老子多言一句動搖我軍心,別怪老子先斬了你的狗頭!”


    眾人一聽這話,皆是苦笑連連,看樣子眼前的將軍又犯了混勁,眾將無可奈何,隻得按照劉衛民要求在河南岸安營紮寨。


    按照老營的規矩,劉衛民的中軍大營必須居於最易遭受攻擊的一側,正麵河流還未冰封,而此處水流也並未達到可以淹死人的地步,但是想要在胸口深的河流中,正麵蹚水過河攻擊卻是極為不易,故而隻能選擇上遊或下遊先行過河,集起足夠兵馬才可全力一擊。


    劉衛民一麵令小三、小四兩個娃娃拿著沙漏,測算河流流速,一邊指揮軍卒伐木掘石在北岸修建防禦陣地。而此時努爾哈赤已經收到了兒子送來的急報,連夜帶著三千兵馬前來界凡城,可這已經是劉衛民修建了一日陣地之後的事情了。


    努爾哈赤身後站著費英東、代善、莽古爾泰、李永芳……十餘名大將,更是有數百人隨在其後護佑。看著河對岸密密麻麻的樹木搭架的堡壘,代善很是不解看向莽古爾泰。


    “莽古爾泰,界凡城與興京不過一日之路程,我等前來也不過用了兩日之時,怎麽……”


    代善指著對岸密密麻麻的堡壘,不解道:“怎麽就建成了此等模樣?”


    莽古爾泰一臉苦笑,他也很難相信劉衛民竟然用了一夜就修建了如此規模的營地,半夜時他也不是沒有派人前去試探,結果自己沒試探成,自己還死了百十人,原來劉衛民半夜後就從上遊過了河,帶著千人躲在叢林中埋伏,一陣廝殺後,莽古爾泰丟下百十人後,更是被無數火龍追到界凡城下,漫山遍野火把,守在界凡城內的李永芳未敢出城一戰,而劉衛民在城下竟然足足堵了一日,火炮、火銃、弓箭不間斷射擊下,堵住狹窄的山道的劉衛民,硬是死死將莽古爾泰堵在城內一日無法出來,直到夜幕降臨,劉衛民才留下無數火把離開返迴南岸,而此時的南岸防禦已經初步設立起來。


    按照劉衛民四處查探後,營地交錯設置防禦木堡、石堡,其實就是簡易的土坑周圍壘放石塊,頂層加上樹木再鋪上砂石,看起來就是一個個的簡易的土屋,交錯土屋設置火炮、火銃、弓射手,交叉火力讓敵人很難靠近,而距離河岸百米處內圍則是一個個白色帳篷。uu看書 .uukansu


    努爾哈赤聽著兒子解釋,臉上卻未有絲毫變動,兩眼來迴掃視著對麵明軍營地,臉上也露出微笑來。


    “明軍之長處在於城池之堅固,而此處……一把火而已。”


    “永芳,沈陽可有消息傳來?”


    眾人聽了努爾哈赤話語,皆露出笑意來,此處狹窄,本就不適合大軍安營紮寨,眼前三千兵馬已經是了極限,看起來外圍防禦甚嚴,實則破綻無數,尤其看到此處明軍中軍大營居然居於東側邊緣,以為那裏道路險阻些就安全了嗎?


    更為致命的就是兩軍相距太近,一旦讓他們靠近了營地內圍,隻需些許弓箭就能火燒整個大營,唯獨擔心的是沈陽大軍的動向,而眼前之人在努爾哈赤眼裏不過是一塊嘴邊的肉罷了。


    努爾哈赤問話,李永芳忙上前抱拳道:“啟稟皇上,楊鎬老賊領五千兵馬於撫順,隻是不知因何楊鎬竟然已於昨日返迴了沈陽。”


    “哦?”


    努爾哈赤一愣,不解轉頭去看李永芳,皺眉道:“楊鎬老兒領兵返迴了沈陽,撫順此時兵力幾何?”


    劉永芳再次說道:“楊鎬的確領五千兵馬返迴了撫順,隻是奇怪的是東寧衛餘叢升卻親領三千卒,押解大批錢糧、箭矢、火藥屯於撫順。”


    “餘叢升?”


    努爾哈赤眉頭一皺。


    “可查明了此處明將是誰?”


    李永芳剛要開口,莽古爾泰卻突然說道:“父皇,此人正是東寧衛之人,名叫劉衛民,一不名小卒,隻是此人頗為武勇,絲毫不弱我軍之巴圖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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