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老混蛋哪裏會想到眼前小子跑出去一趟,竟然弄迴了個天子劍來,驚了一地眼珠子,再一問發生的事情,那更是驚的嘴巴老久都沒能合上。


    “大人,您有必要這麽誇張嗎?不就是與陛下對陣廝殺一場嗎?”


    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來,又趕緊解釋。


    “您老可別以為俺與您老家中小十下棋輸得很慘,就以為俺會必輸,那是俺故意輸給小公子的。”


    餘叢升狠狠瞪了他一眼,歎氣道:“你小子狠話都放出去了,那還能如何?這幾日趕緊將你那什麽沙盤整起來,別他娘地丟了老子的臉麵!”


    劉衛民忙直起身,一臉肅然道:“大人放心,俺絕對將陛下殺得……那啥,絕不丟大人麵皮!”


    李維翰扶額一陣哀歎,心下也不知是擔憂陛下,還是擔憂這小子隻是個口花花的混賬小子。


    “餘總兵,這小子到底成不成啊?李某這心裏總是覺得不甚穩妥,怎麽老是覺得……這小子也不像會領兵之人呐?”


    餘叢升斜眼看了一眼李維翰,又看向劉養,笑道:“劉公公也算是去了一趟遼東,公公覺得這小子會帶兵嗎?”


    劉養一陣沉默,神色也鄭重了起來,點頭道:“這小子雖蠻橫,也看著混賬胡鬧,可打仗帶兵卻是把好手。”


    餘叢升點頭說道:“劉公公還算說了句公道話,老夫雖不敢說這小子如何如何,但日後絕對是我大明悍將。”


    看向李維翰又笑道:“李巡撫,就算這小子不咋滴,巡撫大人不也可以迴家與妻兒一聚麽,是生是死也隻是他一人之事,輸了陛下砍他一人腦袋,與咱們又無幹係。要說有幹係……那也是混賬小子贏了,咱們可以逃脫牢籠,自此……各自過各自的小日子,自此逍遙自在。”


    劉衛民可是急了,忙說道:“大人啊,您可不能不管小子啊,您想,俺才認識幾個人?這做沙盤必須要些工匠,必須要熟知遼東地形、雙方將領脾性、各自兵力多寡……好多事情呢,您這一撒手,自己是出去逍遙自在了,俺咋整?”


    餘叢升一甩衣袖,鼻中一陣冷哼。


    “哼!”


    “老夫多日都未清洗身子,哪裏會管這麽多!”


    餘叢升一甩衣袖,也不管一臉呆愣的劉衛民,大步出了牢籠,劉養一見如此,也懶洋洋伸了的腰,歎氣道:“這裏還真是有些陰冷啊,咱家還是先迴宮,也好整一套厚實些的鋪蓋。”


    這倆老混蛋一甩衣袖,瀟瀟灑灑跑了個沒影,就剩下李維翰一人傻愣愣看著兩人大步離開。


    “李大人,您可不能再跑了,您老自己說,俺劉三對您咋樣?吃的、喝的、鋪蓋,就是今日您老可以迴家看望妻兒家小,那也還是俺劉三一再求爺爺告奶奶求來的,您老可不能不講義氣!”


    “那個……這個……劉三啊……”


    “欸!您老請說,俺認真聽著!”


    “這個嘛……老夫還真的要好好想想……”


    “行!您老慢慢想,俺都聽您老的。”


    劉衛民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自己口袋裏比臉還幹淨,忙說道:“外麵雪大路滑,俺劉三又是個熱心腸之人,俺扶著您老迴府得了,也正好可以多聽聽大人的教誨!”


    也不管李維翰願意不願意,拉著他的手臂就走,嘴裏還嘟囔著餘叢升是如何的不講上下級情誼,說自己是如何心善,好心將被子讓給劉養老兒,自己凍得睡不著打了一夜拳腳,反正是怎麽可憐怎麽說,說的李維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一大一小,一左一右攙扶著個老人,要說李維翰還算是個老實人,當然了,這也隻是相對於餘叢升、劉養兩人來說。


    大明的前期,劉衛民是不大清楚,但是後期很有意思,但凡巡撫、督師的一方大佬,基本上都是言官出身,先是都察院禦史,然後就是巡撫,巡著巡著就成了一方軍鎮大佬,看著個個都挺厲害,一個個指手畫腳,其實全都是草包一個,沒一個正兒八經是真正軍方出身。


    李維翰是禦史出身不假,也成了遼東巡撫指揮軍隊,但這人老實,啥事兒不管,人家咋說,他就咋整,劉衛民就喜歡與這樣的人打交道,至少不會不懂瞎指揮,至於努爾哈赤攻破撫順,那也不能將責任全放在他身上,換了誰,那也是非敗不可!


    注定的命運。


    萬曆帝時期,五黨與東林黨爭鋒的尤為激烈,五黨,就是浙、楚、宣、齊、昆五黨,這五黨大多都是當地豪富之家,或者背後也是豪富家族一類,東林黨稍微有些差別,家境也都還算不錯,但是卻比不得五黨之人,簡單來說,五黨算是大明壟斷集團,東林黨則是野心勃勃想要挑戰壟斷集團的一類人。


    當劉衛民、小豆芽來到李府後,立即就深深感受到了李維翰老兒家中的富庶來。


    “俺說李大人呐,您老也真是太扣了,您老都啷當入了大獄,家裏難道就沒想著花點錢財消消災?多多少少也給馬千戶塞點好處,您老也不至於混得這麽慘啊!”


    李維翰又是一陣苦笑,歎氣道:“劉三啊~你還是不懂啊~”


    劉衛民撓著腦袋,說道:“咋就不懂了,這很明顯的事情嗎,您老是戰敗了,可責任也不能全怪您吧?”


    “好吧,就算朝廷上,您老那些好友同僚想讓您扛雷而保住自身,就算陛下要砍您老腦袋,可這審訊、受刑卻是錦衣衛幹的事情,錦衣衛想要啥,您就給他們不就完了嗎,想要錢,給錢,想要口供讓您認罪,您老就認罪,殺人不過頭點地,吃的好,睡得好,愛殺不殺不就完事了嗎,至於遭這麽多罪嗎?”


    李維翰一陣搖腦袋,歎氣道:“劉三啊,記著李某的話,千萬別摻和朝堂之事,有些事情你是真的不懂。”


    劉衛民點頭說道:“俺知道,俺才不想管朝廷的事呢,當然了,俺也不想讓人欺負!”


    說著又拍起了腰間的天子劍、鎮紙來,看的李維翰一陣搖頭苦笑。


    家主老爺迴府,李府上下一陣鬼哭狼嚎,劉衛民也最是不喜歡這種事情,與小豆芽兩人就這麽坐在門外看著人來人往。


    “主人,俺想小三小四了。”


    小豆芽突然說了一句傷感話語,劉衛心下一陣感傷,想著不確定的未來,歎氣道:“遼東是不能待了,至少十年內……你家主人都不想待在遼東。”


    “等些日子吧,咱們在京城有個落腳處時,再將他們接過來,到時候……你去接人。”


    “嗯,俺記下了。”


    揉了揉小豆芽有些紮手的小寸頭,不由嗬嗬一笑。


    “還是寸頭好啊!”


    “公子……”


    正在劉衛民摸著小豆芽寸頭感慨呢,身後傳來一聲糯糯江南女音,忙迴頭一看,眼前竟然是一江南美女,頓時站起身來,抱拳一禮,笑道:“姑娘可是說錯了,俺就是一軍武漢子,當不得什麽公子。”


    “公子……公子是出口為歌賦,言必詩文,俺哪會那些,姑娘若是有事就請直言,俺聽著就是了。”


    美女微微蹲身福禮,輕聲道:“小女子名……”


    “打住!”


    劉衛民一擺手,笑道:“俺知道大家閨秀的規矩,有事沒事還是莫要知曉他人閨名。”


    “嗬嗬……”


    “姑娘不知俺的性情,今日姑娘將姓名告知了俺劉三,或許過上幾日,心下深深後悔也不一定呢”


    “……”


    “你小子還算有些自知之名。”


    李維翰從大門處走了出來,劉衛民卻笑道:“小將是個人見人厭的性子,所以啊……小將還是不進大人府邸,多多少少咱們也算是同室而居,這點情誼臉麵還是要給大人的。”


    “行了,你小子是什麽樣的人,老夫雖未深知,卻也知你不是個吃虧的人。”


    李維翰送來一張紙張,uu看書 ukanh.co 劉衛民伸手接過,看也不看塞入衣袖中,大手一伸。


    “小將什麽都能吃,就是這虧不吃,太憋屈!您老這些日的飯食錢財……還有鋪蓋也是小將掏的錢財!”


    “嗬嗬……還真是個不吃虧之人。”說著,李維翰從衣袖中拿出老大的一錠銀子。


    隨意掂量了幾下,劉衛民眉頭微皺,嘴裏不滿道:“巡撫大人呐,您也太摳了,您老家中借給佃戶些許錢糧,也還知道多收些利錢,甚至還驢打滾,怎麽到了小將這裏就這麽摳了?小子可沒什麽君子之類的品行啊!”


    “哈哈……”


    李維翰指著劉衛民大笑,隨手又拿出一錠銀子塞入小豆芽手裏,笑道:“多日來也還是小豆芽多多跑腿,至於你小子……不把老夫氣死就算不錯嘍!”


    劉衛民一點腦袋,笑道:“得嘞,反正小豆芽的也還是小子的,就當您老給了小將利息了。”


    說罷,大手向後揮了揮。


    “日落之時,大人別忘了自己前去昭獄,俺可不想挨陛下的板子。”


    看著一大一小大步離開,李一茹瞪著倆漂亮大眼睛,一臉好奇。


    “阿爹,這人好像不大一樣啊!”


    看著已經消失在小巷盡頭的兩人,李維翰輕笑道:“確實與他人不同,隻是……此人……”


    “罷了,罷了……”


    李維翰搖頭輕歎,性情如此,想要容於士林是想也別想了,可沒有士林之人相助,縱然身負絕世驚豔之才又如何?


    “陛下都如此……”


    “你小子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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