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


    “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韓爌、孔胤植臉色不由一變,正待開口阻止,孟承禮卻搶先一步問出,兩人也隻能強壓著衝動,等待劉衛民解釋。


    “理事會……隻能算是民間鄉老監督官府臨時機構,孟老也知,袞州遭災最重,又有民變,原有官吏不是遭了難,就是跑去京城,向陛下告小子的狀去了。”


    也不理會他人一張臭臉,他可不在乎他人歡不歡喜,總不能還恬著臉說告自己狀之人好吧?


    “孟老也是知曉,各縣情況,官吏可以等,百姓田裏的莊稼等不得,一日冷一日,沒了房屋的百姓也等不得,小子也想用些學問高些,肯吃苦助民致仕進士、舉人為官為吏,可不是因為小子性子太不招人喜歡嗎,這才無可奈何用了些童生。”


    “各縣都如此了,州衙就更不用提了,小子無可奈何,這才以理事會過問二十四縣之事,以諸位公正、持重長者掌管袞州二十四縣,不僅小子放心,朝廷也沒什麽可以擔憂的,但理事會終究還隻是民間,官府治理地方,就要為一方百姓負責,就要讓百姓知曉、讓百姓滿意。”


    “稅收取自於民,民以稅銀養活官吏,官吏幾如民之聘請之掌櫃,所做之事自然要向民間匯報匯報,而韓閣老、顧閣老則是朝廷之內閣大臣,自不當介入官向民匯報之事,至於二十四縣向官府匯報,那又是另外一迴事兒,相互間沒有太大牽連幹係,但是兩位閣老畢竟是陛下任命前來,代表著陛下對袞州安置百姓的重視,故而……小子以為,兩位閣老客座旁觀即可。”


    孟承禮深吸一口氣,鄭重點頭,說道:“大人所言甚是,小老兒聽從大人之言。”


    劉衛民微微點頭,又向韓爌、顧秉謙微微拱了拱手,說道:“兩位大人代表了陛下前來,希望兩位大人莫要幹涉二十四縣向理事會,向袞州二十四縣所有百姓匯報所做工作事宜,若疑議,兩位閣老可以官府名義,二十四縣另行向兩位閣老匯報工作。”


    “為國為民,不僅僅隻是一句話語,也不是自己說為了百姓就是為了百姓,要讓百姓滿意,要讓百姓自己眼睛看到,實實在在得了好處,如此才算是為民為國。”


    “若兩位閣老大人以陛下所授權柄,幹涉百姓聽取二十四縣官吏匯報政務,本駙馬就有理由懷疑兩位大人的公正性,本駙馬亦會行使陛下所授山東總督之權,驅逐兩位大人離開山東!”


    話語很是不客氣,韓爌、顧秉謙兩人傻眼了,孔家之人,又跑迴來的山東巡撫趙彥傻眼了,就連信王朱由檢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看著他,唯獨師明一臉苦笑。


    劉衛民也不願太過搭理文官,向孟承禮一拱手,說道:“衍聖公所獻糧食尚不足來年百姓食用,小子還需返迴京師籌調糧食,此處之事暫托付於孟老,望孟老以民為重,竭力幫助袞州百姓渡過難關!”


    說著,向孟承禮深深一禮。


    孟承禮忙弓腰抱拳還禮,深深說道:“大人高義,小民自愧不如,還請大人放心,我孟家定不負大人所托!”


    劉衛民微微點頭,與一幹人一同進入府衙,也不太過與他人多言,隻是與一幹理事會理事交待了些事情,甚至還未等顧秉謙、韓爌兩人插嘴,劉大駙馬一拍屁股……


    跑路了!


    他又不憨不傻,朝廷派了兩位閣老,就算顧秉謙是魏忠賢的人,可麵對士林中威望更盛的孔家,估計屁股在離開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經偏了,理念之爭最為殘酷,夾在兩位聖人之中……之前是孔府,是孔家,隻是些聖人子嗣,而現在是兩位聖人之間的碰撞,如此情景,他還哪裏敢隨意摻和。


    內心是支持孟家獲勝,但他知道,這種理念之爭,並非一時半會可以決出勝負,隻能依靠時間來慢慢證明,但他相信,孟家會最終獲得勝利,數百年的後世,已經證明了民為貴、民為國之本的理念更勝一籌。


    理事會實則還是禦史所做之事,隻不過此時的大明朝禦史已經成了各黨派們的口舌、工具,屁股已經坐歪了,自也失去了公正性。


    既然不能保證公正與監督的職責,他就有理由一腳將其踢一邊去。


    理事會還很糙、很不完善,胖子不是一日吃成的,飯也是一口一口去吃,他也沒有太多經驗,需要摸著石頭探索,他不怕理事會犯了錯,隻要給予足夠的支持,總會走出條路來,而且袞州是塊極佳的試驗田,“民為貴”的孟家掌舵,他又霸占了孔家之田,掌控了袞州大半田地,兩相之下,就算有些失誤,也不當出了太大問題,就算將來他無法在主持袞州、山東,依然可以憑借袞州大半田地間接影響袞州。


    一手打造了袞州眼前格局,他也就沒有了太大擔憂,也就拍著屁股撅腚逃了個沒影,當然了,除了五千幼軍留在了袞州,一萬淨軍也隨之前往京城。


    大雪紛飛,上萬人沿著運河一路北上,除了少數人前來送行,並無太多文人願意搭理,一如既往讓人不喜、厭惡。


    總體來說,劉衛民也沒算太過白費力氣,至少還有幾位孟家老人看著他逐漸遠去,逐漸消失在風雪之中……


    孟承文抬頭看著漫天飛舞風雪,心下一陣歎息。


    “一直都聽聞此子混賬無形,每每欺辱朝臣,乃我朝最大之奸賊……”


    “唉……”


    孟承禮雙手攏在衣袖中,凝視遠方許久……


    “孔府有些過了,存銀如此之多,怎可還如此待民?鎮國雖行事有些魯莽,卻也有先祖之敢為天下先之遺風。”


    “今時,我大明朝積弊頗多,又屢屢天災、兵禍頗多,此子作為……甚好!”


    ……


    “兄長所言甚是,今時之士已無士之風骨,虛言妄語者眾,躬身為民者少,此子能不拘一格,能甘為孺子牛,亦難怪可得三代帝王恩寵。”孟承義沉默許久,微微感歎。


    “可惜……非我孟家之子,今後之道途……艱苦難行,也不知此子可行到何處。”


    “兄長,孔府又當如何?”


    孟承文聽了此話,頓時不滿起來。


    “孔府越來越過分了,征收百姓半數佃租、借貸更是十成迴利,若非如此,又怎會積下如此之多民怨?”


    “僅憑聞香教一幹亂匪,若無如此之多民怨,又怎會蠱惑如此之多百姓造反,七弟又怎會身死賊人之手?”


    孟承禮心下一陣哀傷,看著風雪,像是看到了七弟爽朗大笑身影……


    “鎮國……或許陛下是對的,鎮國伯……六千五百頃田地,僅一成佃租,並且自納一鬥稅糧,收一成佃租……更是災年反哺佃戶百姓,百年不變,如此作為,方不負鎮國之名啊……”


    幾名老者不由一陣微微點頭,他們活了幾十年,知道一成佃租,一百年不變意味著什麽。


    劉衛民不願他人得了孔府田地,此時之人若得了這些田地,最後結果也與孔府沒有太大改變,也不願就此分配給佃戶,盡管他也想分給佃戶成為私田。


    靠天吃飯的百姓抵抗風險的能力太差,稍有天災人禍即會赤貧,就會賣掉手裏的田地渡過難關,他相信,隻要這些田地分給了那些佃戶,十年後,還能完好保存的佃戶,能有兩三成就已經很不錯了。


    放在他手裏,早早斷了子孫後代的壞心思,早早製訂下更加嚴苛契約,若是將來子孫沒本事,田地被直接沒收也怪不了他人,反正這些田地無論如何,都隻能由佃戶耕種,不允許發賣,而且他相信,如此嚴苛的契約,他人也不會想著收購。uu看書 .


    有海洋豐厚收益,補貼給這些百姓,他足以承擔住百姓們所要麵臨的各種風險,所以他才情願死守著這些田地。


    他很瀟灑的轉身離開了,離開了是非窩,淨軍有半數是步卒,大雪之下,行軍速度並不是很迅速,讓他感慨的是,沿途不時會有窮苦百姓,穿著破破爛爛出現在路邊,沒有太多感謝話語,隻是遞上一碗薑湯,卻讓一幹淨軍宦官們淚流滿麵。


    人心都是肉長的,宦官雖沒了一塊肉,也還是人,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也有自己最後的尊嚴,被人尊重……或許,這是他們追尋一聲,卻永遠難以碰觸到的東西。


    知道他們隻是些宦官,卻從未將他們看作不能用的殘次品,訓練也如幼軍一般,該如何就如何,無差別對待也是一種尊重,他能感覺到淨軍的變化。


    沒人喊苦,喊累,喊冷,沒人埋怨一句,隻是默默行走在冰天雪地,過縣城不入,村寨不入,隻在冰天雪地中,用鐵鎬敲擊猶如生鐵般的生硬地麵。


    天寒地凍,野外修建營地頗為困難,每日早早就需要安營紮寨,有睡袋,軍卒躺在冰雪中並不會真正凍傷,但也絕不會太過舒服,時不時會有感冒了的軍卒,這些軍卒也會搬運到馬車上,其餘人,就算馬車空著,就算相互攙扶蹣跚行軍,也絕不會有哪個裝病偷偷爬上空蕩蕩的馬車,他同樣下了戰馬,趟著兩尺厚的積雪,艱難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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