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酒昏昏沉沉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嘴巴發苦,腦袋巨疼,倒比他身上的傷更疼。他伸手摸了一把床榻,恍惚反應過來是在暗衛所,想到這裏隻有淩波在,立刻哼哼唧唧了起來。


    淩波在他床榻旁邊守了一夜,窩在椅子上正在打盹兒,聽到了他的哼唧聲立刻醒了過來,湊過去問:“感覺怎麽樣?哪裏疼?”


    “腦袋疼,哎呦——疼死了——”淩酒放開了嗓子哼哼。


    “你發燒了。”淩波一邊說,一邊從冷水裏撈出布巾來擰了擰,覆在他的額頭上,“敷一敷,多少能緩解一點。我給你溫了粥,先吃點東西。”


    “不吃不吃。”淩酒皺著眉頭哼哼,“嘴巴好苦,怎麽這麽苦!我說淩波,你是不是趁我睡著給我下了毒啊!”


    淩波給了他一個巨大的白眼,眼珠子恨不得翻到天上去:“你拉倒吧,我要是想害你,趁你睡著直接丟去亂葬崗,費那功夫幹啥。你半夜裏起了燒,我給你喂了藥。別不識好歹。”


    淩波一邊說,一邊端了粥過來:“喝點粥,不然沒力氣,難熬。”


    “不喝不喝。”淩酒一把推走,眉頭擰在一起,滿臉大寫的不情願,“嘴巴苦,喝不下。”


    “幾歲了你?這麽大個人了,喝點藥還犯矯情。”淩波一臉嫌棄,把粥往桌上一放,“不喝拉倒。”


    “哎,哎哎,喝水,要喝水。”淩酒丟給他一個眼神。


    ——“淩酒,你怎麽樣了?”


    就在這個時候,桐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頎長的身形站在那裏,手裏提著一包東西。


    “沒事,我好得很。”淩酒立刻掙紮著坐起來,扯出一抹笑來,“你怎麽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昨天見你傷的最厲害,有點不放心。”桐遠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走到淩酒的榻前。


    “坐。”淩波站起身來,把榻前的椅子空了出來。


    桐遠對著淩波露出一個友善的笑來:“幸好還有你,看你這樣子,估摸也是一夜沒睡。”


    淩波話到嘴邊,忽然又咽了下去,淡淡笑了笑:“還行,你們聊會兒吧,我躺會兒。”


    桐遠極其自然的伸手倒了一杯水遞到淩酒麵前:“喝水。”


    淩酒笑道:“原該我給你倒水的,倒讓你來給我倒水了。”


    桐遠眉眼溫和笑了笑:“都不是外人,什麽你啊我的,我也沒客氣。對了,”桐遠點了點桌上,“我給你帶了蜜餞,估摸著你要喝一段時間的藥,衝衝苦味。”


    淩酒咧嘴露出一個舒心的笑來:“你也太周到了。”


    桐遠略微聊了幾句,見淩酒一臉倦色,也就告辭離開了。


    房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一片沉寂。


    “淩波,你睡了沒?”淩酒喚了一聲。


    “沒呢。”淩波甕聲甕氣麵朝牆壁側身躺著。


    “嘴巴苦,嘴巴苦。”淩酒哼哼,“腦袋疼。”


    淩波不耐煩的翻身起來,走到桌邊粗手粗腳拆開紙包,“煩死了,你怎麽剛才不和桐遠說?”


    “嘖——久病床前無孝子!”淩酒尖聲道,“才讓你照料我半日你就不耐煩了!”


    話音剛落,腦袋上就挨了一下:“哎呦——”


    “再亂說話,我就趁夜把你丟亂葬崗喂狗!”淩波把紙包拆開,拿木箸把蜜餞一顆一顆取出來放在盤子裏,兇巴巴的迴頭瞪他。


    淩酒伸手就要抓,被他拿木箸敲了一下:“手髒!”


    淩波取了布巾過來給他擦了手,哐的一聲把碟子重重放在榻前的凳子上。


    淩酒撇撇嘴:“這麽大火氣做什麽。”


    淩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一直帶著莫名的火氣。他咂了咂嘴,心頭一亂,隨口道:“沒什麽,大概是沒睡,累了。”


    “你……一夜沒睡?”淩酒眼神軟了一下,帶了幾分歉疚,“你照顧了我一夜?”


    “不然你以為那些藥是自己到了爐子裏,又自己添了水,再自己進了你的嘴?”淩波沒好氣的說,“不與你說了,你既然醒過來了,自己管自己吧,粥在這裏,藥在旁邊,愛喝不喝。”


    “嘖,淩波,你脾氣越來越大了,不是我說,年紀到了,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還是得找個對象,要不然脾氣越來越怪,你瞅瞅淩漠,他就是個例子。自從有了主上,他現在是不是脾氣好多了?”


    淩酒喋喋不休絮絮叨叨,煩的淩波一個大嗓門——


    “閉嘴!”


    淩酒悻悻閉了嘴巴,伸手捏了個蜜餞丟進嘴裏嚼吧嚼吧。


    肚子發出該死的不合時宜的咕咕叫聲——


    他看了看榻上朝內躺著的淩波,微微歎了一口氣,掙紮著起身夠那碗粥。


    夠。夠。夠不著。


    淩酒咬了咬牙,心頭一橫,手一撐就翻身下了榻。


    結果一個頭重腳輕,哐嘰一聲就摔在了地上——


    “我去——疼——”


    摔下去碰到了身後的傷,淩酒頓時一個慘叫吼出聲:“淩波!快——”


    淩波剛躺下將睡未睡,被他這一聲吼得一個激靈,翻身起來正要發脾氣,眼神卻落在他後背的傷處——


    剛要結痂的傷口又滲出一片血跡,透過雪白的繃帶綿延開來,他心頭一緊,趕緊下了榻把他攙了起來。


    “啊——啊——淩波——疼死勞資了!”淩酒嗷嗷亂叫。


    “誰讓你亂動!踏實躺著不行嗎?榻上有螞蟻咬你?”淩波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小心翼翼拆了繃帶,重新給他敷藥。


    “我餓啊!餓啊!”淩酒一邊嗷嗷叫一邊眼淚婆娑,“你又不管我!我橫不能餓死吧!”


    淩波頓了一頓,翻了他一個白眼,伸手把粥碗拿給他:“你喊我一聲會死?”


    “你不是讓我閉嘴嗎!”淩酒委委屈屈,“而且你一夜沒睡。”


    “吃,現在吃,快點,吃完了喝藥,喝完藥我再睡,祖宗!”淩波咬牙切齒。


    ——


    暗衛統領所內,林默坐在桌案前沉思,蜷著的食指在桌上輕輕叩擊,發出噠噠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臥房裏。手邊是一封快馬剛送到的密信。


    按照林默的策略,經過一段時間的整頓調整,大欒國的經濟亂象得到了巨大的改善,加上她的人在民間造勢,文櫻公主此刻已經在大欒國擁有了極好的民眾支持。


    經濟的改善迅速反哺了國庫,大欒國的國君亦是對她讚賞有加。


    而目前,大欒國的朝野內,已經都聽說了,文櫻公主擁有一位神秘的謀士,和一個經濟實力雄厚的愛慕者。


    時機已然成熟。


    是時候該讓這場刺殺的幕後之人浮出水麵了。


    林默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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