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紅樓並沒有為難少年,他現在或許不是一個好人,甚至連長大後也不是。


    但這隻是他的命,每個人都想生在鍾鳴鼎食之家,但命運卻往往不會這樣,許多人在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一生的命運仿佛就已經決定。


    楚紅樓沒有猜錯,自己那個便宜弟弟果然利用了他,以他的名字,在西都為自己的決戰造勢。


    天元四十五年,五月初十。


    距離月圓之夜,已經越來越近,無數人在希望中等待,也在承受著煎熬。


    老刀客就是正在煎熬的人之一,這段時間裏,他沒事就在自己的這條萬福街上轉悠。


    他隻想多看一看,這條他曾經流過汗,撒過血的長街。


    也許再過幾天,這條長街就將不再屬於他。


    雖然絕大部分人都很有信心,但混了大半輩子江湖的老刀客,總是覺得有些不安,他認識那位豔名動西都的虢國夫人詩詩已經好幾年,知道那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一個聰明的女人做起事來,有時往往比男人更沉穩。


    據說她當年在京都的時候就開了一家碧玉樓,成為了當時大夏帝國最有名氣的酒樓。


    老刀客雖然沒有去過京都的碧玉樓,但聽過的傳聞卻很多,多到他耳朵幾乎都要起繭子。


    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富商遊俠,隻要到了京都,就沒有不想去碧玉樓走一遭的。


    如今的碧玉樓又搬到了西都,它的名氣非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比之前更大。


    一個女人能夠做成這樣的大事,當然絕不會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起碼老刀客就覺得,自己對上這個女人時,實在沒有什麽勝算。


    隻不過現在整個西都的地下世界都在與詩詩對賭,老刀客也不得不參與進來,否則他就會成為“異類”。


    正常人都不喜歡異類,成為異類的後果也非常可怕,老刀客正是明白這一點,才不得不接下詩詩的賭局。


    萬福街有好幾座青樓,但真正能在西都排得上號的,卻隻有逢春樓。


    逢春樓是個好名字,寓意也很好。


    預示著枯木也能逢春,也能在這逢春樓裏煥發生機,生根發芽。


    不過自從碧玉樓搬到了西都之後,逢春樓的生意就差了許多,不僅僅是逢春樓,西都城內,越是有名的青樓,受到的影響就越大。


    那些平日裏最喜歡往這些青樓跑的文人雅士,貴族巨賈,好像一下都跑去了碧玉樓。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出現這種情況,那些花魁們自然也是跟著客人跑,很快,碧玉樓就在西都一家獨大。


    好在逢春樓經營的足夠久,是西都的老字號招牌,靠著那些熟客,還是能勉強經營下去。


    老刀客現在就站在逢春樓的門口。


    今天他要在這裏宴請一位大人物,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如今在西都風頭最盛的楚孤城。


    時間還早,但老刀客喜歡萬事都早做準備,因此早早就來了這裏。


    他剛要進樓,空氣中卻突然傳來一陣清香,那是一種讓人迷醉的味道。


    “這個地方不錯,我能不能在這裏待幾天?”


    一個悅耳的聲音傳來,比百靈鳥的鳴唱還要美妙。


    老刀客迴頭,就見到了一個戴著麵紗的姑娘,羅裙水袖,美眸漣漣。


    好美的姑娘!


    有一種讓人窒息的美,麵紗遮不住她的豔色,反而更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正是這種未知的神秘感,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瘋狂,情願花一生去探索。


    老刀客當然見過美人,非但見過,而且比絕大部分人都要多得多。


    但當他看到眼前的美人時,還是完全愣住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麵紗姑娘盈盈一笑,“我是說,我能不能在這逢春樓裏待幾天。”


    老刀客又呆住了,問出了一句他自己覺得,這一生最蠢的一句話。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老刀客立刻意識到這話有問題,解釋道:“我是想說……”


    他本來想說,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比如說碧玉樓。


    但他總算及時發現,這句話好像比之前的那個問題更蠢,隻好尷尬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麵紗姑娘沒有迴答他的話,開始自我介紹,“我叫千暮雪,之前一直在西都外的逍遙山莊,或許你也多少聽過我的名字,聽說最近西都特別熱鬧,我也想來長一長見識。”


    千暮雪,天下美人榜高居第五,雖人在青樓,但仍以傾國之色入選的絕色佳人。


    這樣的美人,就算是老刀客這種已經成家立業的老男人,仍是忍不住怦然心動。


    一個青樓花魁,想要改變一下自己的工作場所,似乎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老刀客當然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整個萬福街都好像炸了鍋一般,人人爭相轉告,這當然也少不了老刀客的授意,讓他手下的那些小混混傳播的更加賣力。


    一日之間,絕世美人千暮雪入駐逢春樓,老刀客也要在逢春樓宴請楚孤城。


    逢春樓這個名字,仿佛突然間就變得不同,風頭之盛,似乎已經不輸碧玉樓。


    本來就已經很熱鬧的萬福街,今日更是摩肩接踵,人流如織。


    熱鬧的地方,當然少不了看熱鬧的人。


    不僅歐陽霸氣、獨孤博這樣的二世祖喜歡看熱鬧,有時連和尚也不例外。


    道真就是一個喜歡看熱鬧的和尚,哪裏有熱鬧,他就喜歡頂著光頭往哪裏湊。


    哪怕熱鬧的來源是一座青樓,和尚也要進去瞧一瞧。


    和尚逛青樓,其實跟尼姑做小姐沒有任何區別,一顆大光頭總容易引來眾人的關注。


    好在道真和尚並不在意,還很愜意的與一眾熟人打招唿,看得出來,認識道真和尚的人真不少,簡直比沈富貴幾人加起來還多。


    歐陽霸氣又開始歎氣,“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現在連和尚逛青樓都這麽囂張,這麽的堂而皇之。”


    道真和尚宣了一聲佛號,“佛曰:眾生平等,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紅粉骷髏,白骨皮肉。在和尚眼裏,青樓寺廟,皆是修行之地,並無分別。”


    歐陽霸氣頓時語塞,牙齒咬得嘎嘣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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