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旁,是一家奶茶店。


    門口排著長龍,霍明珠就排在中間,她手邊牽著一個兩歲來大的小男孩。


    大概站久了,小家夥不高興。


    霍明珠把孩子抱了起來……


    溫蔓靜靜看著。


    她眼角慢慢染了濕潤,心裏酸酸澀澀的。


    明珠自小嬌養,溫蔓懷疑她從前大概不知道喝奶茶還要排隊,可是現在她帶著個兩歲的小孩子,抱在手裏,頂著烈日排隊。


    她的身上沒有了華服。


    簡單的白色襯衫,洗白泛白的牛仔褲。


    她比從前瘦了很多,在她臉上幾乎找不著被嬌養過的痕跡了……


    溫蔓輕輕閉了下眼。


    白薇順著她的目光也看見了,一看也傻了,她失口說:“那不是霍明珠嗎?她怎麽……怎麽有孩子了?”


    以白薇的性格,是要立即把人逮迴家的。


    溫蔓按住她的手:“別!”


    她經曆過,懂得霍明珠的想法。


    這個孩子不是白來的,她不想迴家肯定是愛護這個孩子,怕父母傷心失望,怕他們逼她打掉這個孩子……


    溫蔓壓低聲音:“白薇,別聲張!”


    恰好這時,小霍西鬧著要媽媽,司機給人送來了。


    小家夥蹦著過來,看見溫蔓哭了。


    她靠在媽媽懷裏,拿小手給媽媽擦眼淚,還會哄著:“媽媽不哭!”


    白薇看了羨慕得不得了:“還是女兒貼心!”


    溫蔓輕聲說:“你再坐一會兒,我去看看明珠!還有這事兒你先別告訴景琛,我怕明珠被驚著,再跑掉。”


    白薇也知事關重大,點頭:“你跟她好好說!”


    溫蔓牽著小霍西出去。


    正好這時霍明珠買了奶茶,正要抱著孩子離開,溫蔓在她身後輕喚一聲:“明珠!”


    霍明珠身體微僵。


    她緩緩掉過頭,看見了溫蔓,還有她手邊的小霍西。


    霍明珠嘴唇顫抖。


    兩年了,她又見到了溫蔓,又見到了小霍西……可是見到她們,她就不免想起那個人。


    良久,她才輕喚一聲:“大嫂!”


    她聲音總是委屈,總是難過,她很想埋在溫蔓的懷裏,痛痛快快地撒嬌,可是她不能了,她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霍明珠。


    溫蔓心情潮濕。


    她緩緩上前,伸手摸摸那個小孩子的頭,又對小霍西說:“這是姑姑!”


    小霍西可高興了。


    她軟乎乎地叫了一聲:“姑姑!”


    霍明珠喉嚨像是被堵住了,她注視著小霍西……這一刻,就像是迴到了三年前,迴到了那個瘋狂的夜晚……


    “長這麽大了!”她親親小霍西,又對溫蔓說:“這是我孩子,叫爍爍!”


    溫蔓把霍西交給她,自己抱過爍爍。


    那白白嫩嫩的小臉蛋,深茶色的小短寸。


    她根本不用問,這個孩子是誰的……


    小霍西:“他頭發跟我一樣,是深茶色的!”


    氣氛微妙!


    小霍西仰著小臉蛋,軟乎乎地說:“媽媽你可以抱抱他的,我不吃醋……我真的不吃醋的。”


    溫蔓淺笑,很溫柔地說:“你跟著姑姑走!”


    霍明珠有些局促。


    溫蔓卻是不肯放過她的,低聲說:“去你那兒坐坐。”


    ……


    走了約莫15分鍾,走進一處小巷子。


    租的房子,隻有40平米。


    家裏微亂,擺放著不少雜誌,還有大人小孩子的換洗衣服……看了半天就是看不見一樣像樣的東西!


    溫蔓心疼得想哭!


    霍明珠給她倒了杯水,奶茶給兩個小家夥平分著喝,她實在不寬裕,排了半天的隊也隻給爍爍買了一杯。


    溫蔓抱著爍爍,低聲說:“你哥哥說你兩年沒有迴家了!是因為孩子嗎?”


    霍明珠嗯了一聲。


    她低語:“我跟他……分開後,才知道懷孕了!他不知道,他也娶不了我!”


    溫蔓沒有為誰辯解。


    她隻心疼明珠,心疼孩子。


    這個孩子兩歲了,到現在連個戶|口都沒有!


    溫蔓平息了下情緒,說:“你跟我迴家!”


    霍明珠垂著頭,好半天才低聲說:“大嫂,我不能迴去!迴去後怎麽辦呢?我爸爸媽媽,還有我哥不會就這樣白白養著爍爍的,他們總會為我討公道……”


    溫蔓看著她:“難道不應該嗎?”


    霍明珠愣住。


    溫蔓輕輕摸摸小爍爍的頭發,溫柔地說:“你們不能一直住這裏!”


    霍明珠仍是不肯。


    她抱過小霍西,親了親:“霍西長這麽大了,姑姑還是頭迴見你……姑姑也沒有什麽禮物送你。”


    她解下項鏈。


    那是她身上唯一從霍家帶出來的東西了。


    她要送給小霍西。


    溫蔓別過臉,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


    霍明珠也哭了!


    小爍爍年紀小,也被大人的樣子嚇哭了,小霍西就摸摸他的粟子頭,軟乎乎地說:“張崇光說,男孩子流血不流淚!”


    小爍爍巴巴望著她。


    小霍西親了他一口:跟她一樣白白的,還有茶色頭發。


    溫蔓終是沒能說動。


    她答應霍明珠不告訴霍紹霆,霍明珠這才放心,臨走時,溫蔓將包裏一萬多塊都給了霍明珠,說明天再過來。


    霍明珠收下了。


    那一刻她跟溫蔓都有些恍惚,沒有誰能想到有一天,金枝玉葉的霍明珠也會為了一萬多塊鬆口氣!


    溫蔓受不了。


    她覺得壓抑極了,走出老舊的樓時,她靠在樹下哭得厲害。


    小霍西靠著她,抱著她的小腿。


    溫蔓蹲下了身體,抱著她,繼續哭。


    小霍西摸摸她的頭:“爸爸知道,肯定會心疼!”


    溫蔓慢慢平息。


    她當然不可能放任明珠跟孩子住在這樣的地方,她也不方便告訴霍震東,若是如此,當父母的會有多失望傷心?


    她覺得這事情,還是霍紹霆來處理比較好。


    溫蔓摸摸小霍西,低聲說:“晚上爸爸迴家,你就告訴他媽媽哭了,你還看見姑姑了……知道嗎?”


    小霍西揚著小腦袋,好好思索。


    半天,她問:“媽媽為什麽不直接跟爸爸說?”


    溫蔓:……


    她跟霍紹霆的關係,還吊在半空中,她怎麽好意思找他哭……


    小霍西晃著腦袋:大人的世界真複雜!


    ……


    晚上,八點。


    霍紹霆加班迴來,溫蔓在給霍西教琴。


    她穿著藕色長裙,腰細細的,露出一截小腿在昏黃燈下瑩白透亮。


    小霍西彈得有模有樣。


    霍紹霆坐到溫蔓身邊,正想調侃幾下。


    驀地,他目光凝住了……


    溫蔓見他迴來,停下來挺溫柔地問:“吃過飯沒有?”


    霍紹霆笑笑:“你忽然這麽溫柔,我一下子竟然有點兒不適應!……給我下碗麵吧!”


    溫蔓去了廚房。


    霍紹霆把外套脫下隨手扔在一邊,抱起小霍西問:“媽媽怎麽了?”


    小霍西記得自己的任務。


    她坐在爸爸的膝頭,皺著白嫩小臉蛋兒:“媽媽今天哭過了!”


    霍紹霆皺眉。


    小霍西又扔下炸彈:“媽媽碰見姑姑了,還有個可愛的小|弟弟。”


    明珠?


    小|弟弟?


    霍紹霆殺人的心都有了,但他仍是不動聲色地摸摸小霍西的小腦袋,微微一笑:“以後媽媽哭,都要告訴爸爸。”


    溫蔓端了麵進來。


    她今天特別體貼,還給他擺了筷子。


    霍紹霆目光深邃,在小霍西麵前沒有問她,隻是靜靜地把一碗麵吃完。


    等到小霍西睡著。


    他走進兒童房,坐在床邊握住溫蔓的手,挺溫柔地問:“霍西說你今天哭了!這麽大人了又當了媽媽,怎麽還哭了,是不是我冷落了你?”


    溫蔓坐起身:“你要問就問,何必說這些!”


    霍紹霆似笑非笑:“不是你通過霍西傳話給我嗎?我總得先心疼心疼你!”


    溫蔓迴頭看看。


    小霍西睡得香噴噴的。


    她小心翼翼掀開被子,低低開口:“我們出去說!”


    霍紹霆卻攔住了她。


    他聲音沙啞:“別起來了,就這麽說吧!霍西她不會醒的。”


    溫蔓斟酌半天:“我看見明珠了!”


    霍紹霆佯裝不清楚,輕哼一聲:“這是好事兒!她在哪兒?”


    溫蔓看他神情。


    她實在不太敢告訴他,畢竟自己的寶貝妹妹忽然添了個孩子,換誰也受不了!


    溫蔓是有心討好他的,手放在他肩上,輕輕撫摸:“你別生氣,她身邊有個孩子。”


    霍紹霆看著她的手。


    他怎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若是平時他是很願意把她抱到主臥室,他相信今晚她不會拒絕他。


    但今晚,他沒有心情……


    霍紹霆眼裏有著火花,但語氣卻風輕雲淡:“這是好事兒啊!跑出去一個,迴來兩個!”


    溫蔓多多少少了解他。


    見他要離開,她拉住他,輕聲說:“明天我們一起過去!”


    霍紹霆心裏有火。


    她又是這樣柔軟溫順,似乎為了明珠、她現在獻身給他都可以的樣子,這讓他好氣又好笑……


    他驀地把她拖到身子底下,跟她接吻。


    他吻得粗暴,溫蔓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她還是軟著身子由著他高興。


    霍紹霆吻到後頸,停住了。


    他伏在她頸邊輕輕喘息:“早點睡,明天我們一起過去!”


    溫蔓見他同意,就放了心。


    她輕輕閉了眼,那乖乖的樣子讓他看了又有些心動,不禁又探進去深深淺淺地吻了許久……


    *


    夜深。


    霍紹霆換了衣服出門,車子開到老舊巷子裏,打開車門時,霍紹霆的眼突突地疼。


    他的寶貝妹妹,就住這種地方。


    稍傾,他敲響了房門。


    許久,裏麵傳來霍明珠的聲音:“是誰?”


    霍紹霆修長指間,夾著香煙,沉著聲音:“是我!開門!”


    霍明珠緩緩開了門。


    她臉上失了血色,聲音都是顫抖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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