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迴雲香春的路上,雨已經停了。


    陳青山走上前感慨道:“今日才算真正見識了這位白衣法獬,真是個奇人。”


    梁塵笑了笑,“古往今來,大才有,可像他這般不為外物所動隻為心中理想去活的人卻很少。”


    綠竹柔聲道:“恭喜公子,今日尋得一位驚世大才入仕北境。”


    梁塵點點頭,溫柔道:“雖然這樣說很不地道,但還真是多虧了李秉義這一攪弄,我才能與魏暘坦誠相見。”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虹光掠至眾人眼前。


    梁塵看了看衣衫略顯髒亂的許白,驚訝道:“那一百雜魚竟能把你折騰成這樣?”


    許白理了理衣裳,搖搖頭道:“迴來的路上碰見了個想找事兒的,就過去打了聲招唿。”


    梁塵眉頭微皺,連忙問道:“是誰?”


    許白平靜道:“江湖殺手榜第二的斷指司空,另外還有個身穿緇衣的男子,要不是那老頭兒寧肯舍去一指也要帶著那男子跑路,現在他倆已經被我帶到你跟前了。”


    陳青山瞠目結舌道:“乖乖,您也忒不講理了,這老頭兒可是就憑著這兩根號稱可斷石截江的手指頭混江湖呢,您還給人剁了一根?”


    許白笑了笑,“我本也不想與這老頭兒一般見識,不過他像鐵了心似的非得纏著我,不給他點教訓實在說不過去。”


    梁塵又試探性問道:“你不會是讓清霜劍出鞘了吧?”


    許白冷笑一聲,“你二嫂都沒能讓清霜劍出鞘,這個修為不過三清境的老頭兒也配?我不過隨手拿了把路過小孩丟在地上的木劍砍了他幾劍,不然他怎麽可能還有命在?”


    鬱周朱三人聽到這句話,不禁啞然失笑。


    這話估計也就他許白能說得出來。


    梁塵點點頭,嚴肅道:“剛剛我接到了嶽岩的密信,他說淳安城那漢子的身份查出來了,是接替雙刀李塘位子不久的當今天下武評第十,虎頭槍王永安,我們剛走不久此人就動身離開了淳安城。另外他還說,薑鶴已經帶著殿中所有一等殺手下山,想必他倆都是直奔汴州來的。”


    綠竹聞言不解道:“公子怎麽會與那個王永安扯上關係?”


    梁塵冷笑一聲,“具體我也不知,不過嶽岩說此人出身於江南道潭陽郡,你猜猜那是誰的發家地?”


    綠竹何等聰慧,通過這些隻言片語心中便已了然,“公子的意思,他是林頡溪派來的?”


    梁塵點點頭,冷聲道:“雖然不能確定,但大體應該不差。”


    陳青山疑惑道:“可聽說那揚州巡撫不是對你青睞有加嗎?怎麽會行此落井下石之事?”


    梁塵緩緩說道:“我也隻能猜出個大概,估計是朝廷那邊兒給他施加的壓力,但究竟是什麽就不知道了。”


    陳青山扶了扶額頭,歎道:“唉,明麵上就有一個天下第十和天下第八,加上洛陽還坐鎮著個河南王李虔和當世武評僅次於仙人呂尚的東方聞櫻,這陣仗也忒大了。”


    綠竹滿目憂愁道:“公子,要不要再從北境調些兵力過來?”


    梁塵搖搖頭,“即使現在讓嶽岩從北境趕赴汴州也來不及了,如今隻能我們自己蹚一蹚這灘渾水了。”


    這時沉默已久的許白開口道:“放心,我既答應了靖北王,那就一定會保你平安。”


    梁塵擔憂道:“可即便是你,對上東方聞櫻和那倆暗中蟄伏的怪物也不好辦吧。”


    許白沒有隱瞞,點點頭道:“放心,就算真是一口氣對上那三人聯手,我也會留口氣送你出河南轄境。”


    梁塵眉頭緊皺,脫口而出道:“那你呢?”


    許白搖搖頭,冷笑一聲,“無非是看誰更舍得,那娘們兒要真願意舍盡一身修為也要與我換命,那就讓她試試。至於那薑鶴和王永安,鷙鳥累百,不如一鶚罷了。”


    梁塵抬頭看向相識已久的說話男子,默不作聲。


    以前在家的那些年,年幼的梁塵經常去九層閣中看望枯坐多年的許白。


    剛開始,枯槁男子對好奇心甚重的年幼小王爺根本不屑一顧。


    因為許白的冷淡,加上大姐不願意提及,所以小時候的梁塵對他一直知之甚少,隻是從娘的口中聽到過一些關於此人的隻言片語。


    記得梁塵九歲那年,大病已久的靖北王妃在知曉自己時日無多的情況下,獨自上了一趟九層閣。


    沒有人知道當年王妃與他說了什麽。


    但那天過後,許白對小王爺的態度開始發生轉變。


    後來,梁清遠嫁南楚的那天,北境下了一場百年僅見的大雪。


    也是就在那天過去後,每年北境逢雪之時,許白所在那處年年暗無天日的閣樓窗子都會被打開。


    以前的梁塵不明白為什麽枯坐了那麽多年的許白會為了他下山,如今更是甚至不惜將自己置身死境。


    可這一路走過來後,他明白了。


    原因隻有一個。


    在許白眼裏,大姐走了之後,她的家人就成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才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護送梁清最小的弟弟平安抵達南楚。


    梁塵決絕道:“許白,你不用為我考慮,要真到了如此境地我斷然沒有隻身離去的道理!”


    綠竹憂心忡忡道:“公子...”


    梁塵看向許白,麵容堅毅道:“再者說了,我乃梁衍的兒子,說什麽也不能給他丟這個人。”


    許白看了一眼梁塵,柔聲道:“你大姐要看到你如今這個樣子,會很欣慰的。”


    綠竹見狀也不再勸,語氣不容置否道:“要想見公子,先過我手中這柄青虯劍!”


    鬥笠漢子前一步,笑嗬嗬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陳青山也沒有丟下兄弟們自己扯唿的道理。”


    剩下的那三人,鬱鴻羽率先說道:“小王爺要戰,那便戰。”


    朱慶點點頭,沉聲道:“既然早就料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來得早跟來得遲又有什麽區別?”


    周平淡然道:“我東海瓊林劍宗雖已不在,但也不屑弱於人後。”


    梁塵看向眾人緩緩抱拳,沉聲道:“諸位,請一定共赴南楚!”


    ——————


    開封城外的一條偏僻小徑,司空國器強忍劇痛背著陷入昏迷的年輕世子李錫睿正在往洛陽方向狂奔。


    等確定後邊兒沒人追過來之後,老人把李錫睿放在旁邊的一棵古樹底下陰涼處靠著休息,自己則是坐在旁邊調理紊亂氣機。


    片刻之後,司空國器噴出一大口猩紅鮮血。


    老人抹了抹染血嘴角,看了眼自己斷掉一指的左手,冷聲道:“娘的,還真看走眼了,這許白哪是境界不複往日啊,一身通天修為比之半個甲子前恐怕也不遑多讓啊。”


    混跡了大半輩子江湖,手上沾過的人命少說也有上千,可僅僅憑借一把木劍就能讓自己落荒而逃的,還從未見過。


    司空國器咬緊牙關,見四下無人後便開始動用全身氣機鎖住那處足以深見骨髓的傷口。


    半炷香的功夫過去,老人擦了擦滿頭大汗,見傷口不再湧血之後才堪堪鬆了口氣。


    就在司空國器正要背著被許白龐大劍氣波及陷入昏迷的世子李錫睿繼續趕路時,老人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陰冷無比的嗓音。


    “老前輩這是去哪兒?”


    司空國器聞言大驚,因為這個熟悉無比的聲音曾是縈繞在他心頭數年的夢魘!


    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江湖殺手榜第一,位列天下武評第八的點蒼山殺生殿主,薑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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