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今日可能要出命案了,不少街坊四鄰圍在大牛的家門口,看上去烏泱泱的一片。


    更有幾個做官差打扮的人圍在一邊,將眾人隔開,維護秩序。


    “楊……楊大夫,就是,就是這了。”


    二人從城南跑到城東,陸仁渾身揮汗如雨,見目的地到了,差點沒躺下去,朝著楊嬋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他已經沒多少力氣了,這楊大夫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想不到體力這麽好,從城南到城東少說一裏路,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


    “你先好好歇著,我先去救人。”


    楊嬋與湯姆腳不停歇的跑了過去,一把青銅尺早已出現在手中,在陽光下閃耀著青色的流光。


    這一路走來,事情的大概情況楊嬋也已經了解清楚。


    那個叫做大牛的漢子一大早的就在麵攤點了一碗麵,吃完付賬的時候,店家卻說他點了兩碗麵,卻隻付一碗的錢,拽著他的衣服非要讓他再多交一份,死活不讓他走。


    周圍一群人也是跟著瞎起哄,數落起大牛的不是,就因為大牛長的粗壯,而店家卻長的老實本分的,更有一個好看的閨女。


    風聲自然而然的就將大牛的聲音掩蓋,甚至上升到了仗勢欺人,欺負老實人的地步。


    那大牛雖然老實固執,但也受不得冤枉,辯解無能之後,把心一橫,直接推開人群,跑到麵攤的灶台上,拿起一把刀對著自己的肚子就來了一刀,忍著劇痛,把手伸進腹中,將腸胃裏麵沒有消化完的麵條掏了出來。


    “你們看看!我到底吃了幾碗!說啊!我吃了幾碗!”


    “怎麽不說話了!說話啊!”


    “掌櫃的你說,我到底吃了幾碗!”


    大牛嘶喊著,一步步朝著店家走去,血淋淋的麵條伴著血肉被他抓在手上,最後更是一氣之下,當著眾人的麵拍在麵攤的櫃台上。


    那店家被這一幕嚇破了膽,直接兩眼一黑,昏了過去,隻留下他女兒臉色煞白,強忍著不適,一個勁的道歉,隻是剛說兩句,一股血腥氣襲來,就忍不住的吐了出來。


    大牛肚皮上傷口模糊猙獰,鮮血流了一地。周圍人被這驚人舉動嚇得說不出話來,臉色慘白,不少人更是承受不住這血腥場麵,吐的滿地都是。


    “我們隻是打趣一下……你那麽當真幹什麽。”


    “就是啊,弄得跟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不就是一碗麵嘛?”


    “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一點委屈都受不得了。”


    “就是就是,一點擔當都沒有。”


    楊嬋還記得,當陸仁說到這裏的時候,臉色肉眼可見的青了下來,顯然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場麵。


    楊嬋與湯姆衝入人群中,楊嬋本來就是身子骨柔軟,那湯姆更是過分,簡直跟水做的一樣,一人一貓沒過一會就擠到了跟前,正想走上前去,卻被一官差橫刀立馬的攔了下來。


    “止步,不得再往前了,別影響了大夫救人。”


    “這位差爺,我也是大夫,讓我進去吧,我名楊巉,是素心堂的大夫。”


    楊嬋說著,身邊的湯姆貓立即將腰上的藥箱打開,裏麵銀針白布,草藥瓶子應有盡有。


    見那官差有些不放心,楊嬋趕緊補充道。


    “是陸仁帶我過來的,他正在外麵沒擠進來。”


    那官差一聽陸仁這個名字,心裏的擔心少了幾分,根據他們掌握的線索,這陸仁正是大牛的鄰居,與伍德,李四,張三,王二,素來稱兄道弟,交往密切,如果是他帶來的大夫,那確有可能。


    如今那麵攤老板與老板閨女,以及一開始看熱鬧不嫌事大,嚷嚷著說話最兇的幾個家夥也已經被關押起來。


    報案的正是張三。


    畢竟受害者大牛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自己確實沒有過錯,那麽關押起來的幾人要麽拿出更有利的證據,證明大牛騙人,要麽就要承擔誹謗,栽贓嫁禍,甚至要帶上聚眾誣陷這頂帽子了。


    處罰的嚴重與否,就看大牛能不能度過這次危機,看看他們是否涉及人命。


    雖說法不責眾,但是帶頭大哥需要出來以儆效尤。


    “進去吧,他們在裏麵。”


    官差微微側身,楊嬋便跑了過去,門口一攤血跡如今已經有些凝固,一路從門口延續到大廳,想來這人應該是暈倒在家門口,被人發現後抬了進去。


    旁邊有兩個老人站在門外,一臉焦急的走來走去,時不時往大廳裏看去。幾個年輕小夥圍在身邊,雖然也是神情緊張,但還是不斷的勸慰著那兩個老人。


    其中有一人正是陸仁,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擠了進來,看到楊嬋後點頭示意,目光中透露著一絲懇求。


    一進大門,楊嬋先是被那白花花的肉體刺了下雙眼,臉色泛紅,有些不忍直視,但隨即就反應過來,目不斜視的迎了過去。


    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自己是男人。


    那大牛的身體躺在草席上,渾身赤裸,鮮血流了一地,順著草席雜亂的印在地上。邊上有兩位發須皆白的老者,一個正在給大牛施針,先是在心包經上護住心脈,又著手於孔最,隱白兩處大穴止血,飛針穩準狠辣,手法幹淨利落,一看就是浸淫多年的此道高手。


    另一個手上拿著一根棉線,見楊嬋走了過來,大喜道。


    “快,總算來了個年輕的,幫我把他的傷口兩側合在一起。”


    說完點燃蠟燭,趕緊將手上銀針從火裏過了一遍。楊嬋恍然大悟,直接大步向前走到大牛的邊上,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而後兩隻手各自扯住傷口的一邊,往中間拉扯起來,掌心處藏著一抹綠光,緩緩的灌輸到病人的體內。


    “疼……”


    一聲若有若無的呻吟聲從大牛的嘴裏喊了出來,楊嬋看著他那張煞白的大臉,手上不由得輕了幾分。


    “別鬆,他已經睡過去了,感覺不到疼痛的。”


    話音未落,老者便將銀針刺入肚皮,手上的活很穩,哪怕手指有些幹瘦,看上去卻很有力道,楊嬋不得不繼續扯著兩邊,針線順著紋絡將傷口慢慢縫合起來。


    大牛雖然陷入沉睡,但是眼皮不斷發抖,額頭更是捏成三層,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牙齒打顫的聲音。


    “放心吧,我手法很穩,不會疼得。”


    不會疼?楊嬋姑且算是信他一迴,雙手用力一拉,將剖開的肚皮攏在一塊,那種感覺像是在拉兩條皮筋,隨著老者一針一針的縫合,沒過一會,肚皮嚴絲合縫,隻留下一條傷痕,看起來有點像是蜈蚣。


    “不出意外的話,命應該是保住了。”


    老者擦了把汗,伸手在肚皮上拍了拍,顯然對自己的成果很是滿意。另一位則是剛好施針結束,胸前和左手跟包漿藤條似的,又有點像狼牙棒,看的楊嬋有點躍躍欲試。


    二位在楊嬋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兩名老者同時上下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小夥子,


    嗯,儀表堂堂,臨危不懼,手勁還大。


    就是不知道醫術如何。


    兩名老者對視一笑,心裏都有了些相同想法。


    “後生仔,如今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剩下的要不你來試試?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


    “除了心包經的針不能拔之外,其餘的你大可嚐試。”


    兩名老者說完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去,調息養神,剛才一番急救,可耗了他們不少心神,年紀大了,就是這樣,做點事情就容易喘。


    “兩位前輩都已經將最艱難的解決了,剩下的就讓晚輩來收尾吧。”


    大牛如今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是臉色蒼白,失血過多。


    楊嬋朝二位老者拱了拱手,正準備打開藥箱救治病人,忽然鼻尖聳動,一絲若有若無的陰氣縈繞在周圍,就連溫度都低了幾分。


    “該不會……”


    隨著周圍陰氣愈來愈明顯,窗外黑影閃過,楊嬋大感不妙。


    低頭看向大牛的時候,病人仿佛受到刺激一樣,不僅臉色蒼白,渾身上下更是冒起了水珠,整個人跟海綿一樣,汗水不斷的從身體裏麵湧了出來。


    發抖的身體顯然受不得這溫度驟低的影響。


    楊嬋目光一凝,潛藏在肉體之內的魂體更是有些若即若離,一副要脫離出來的樣子。


    而那兩位老者也是時刻關注著病人的情況,雖然年紀老邁,但是視力不差,一看冷汗迫出,心裏都咯噔一下。


    “快快,寧老頭,趕緊救人。”


    “亡陰還是亡陽!”


    楊嬋伸手一摸病人額頭,汗液清瀝如水,渾身冰涼。


    “亡陽。”


    話音未落,楊嬋迅速撚起一針,對著後頸上半寸的啞門穴飛起一針,兩位老者看楊嬋從啞門穴起針,便知道他的用意。


    心裏一定,各自撚針在手,一個往勞宮下刺,另一個從三陰交落針。


    湧泉,太溪,中脘,環跳,足三裏,合穀。


    九個穴位,三個人相互配合,竟有種無聲的默契。


    這九個穴位對應的皆是人體陽氣匯聚的大穴,可以極大程度的護住陽氣根本,激發人體潛力,對於大出血又或者重症引起的脫陽之證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而脫陽之證大多數都瀕臨性命垂危,故而這針法又有一個別名,稱作“迴陽九針”。


    而亡陽便是脫陽之證的一個說法,常見於老者臨死之前,又或者大出血生命垂危之際,症狀出現之後,後背會汗流不止,摸上去全是水。


    這是身體陽氣虛脫,無法固陰,使得一身陰津化作汗水,大汗淋漓。


    隨著最後一針在合穀穴落下,那病人忽然睜開雙眼嘶喊了一聲奶奶不要,然後喘著粗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三人鬆了一口氣,


    那兩位老者剛把針收起來,略感疲乏的坐在地上,看著病人迴陽得救,其中一位信誓旦旦的說道。


    “不出意外應該是沒問題了。”


    隻是話剛出口,就看到自己的老友與那位後生目光詭異的看著自己,自知說錯話的他隻能訕笑幾聲,就此揭過,顯然最開始那一句不出意外給了二人很大的心理壓力。


    楊嬋此時心裏想著之前窗外那一抹黑影,心裏有點想法,卻有不太確信,見病人已經迴複,神魂穩固,陽氣漸生。


    便朝著兩位老者拱手施了一禮,


    “二位前輩先暫且休息,我忽然想起一事,先行告辭。”


    說完便快步從大門跑了出去,到了門外,正好撞見兩道目光,那兩位老者應該是大牛的父母,楊嬋先是微微一笑,更是朝著陸仁遞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安心的說道。


    “放心吧,大牛已經沒事了。”


    而後周圍巡視了一番,尋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陰氣,匆匆追了出去。


    門外眾人看著楊嬋跑了出來,皆是搖頭歎氣,除了寧大夫與張大夫這兩位外,前前後後早已經跑出來四五個了。


    哪怕他說出大牛已經救迴來這種話,也是不信半分,先前幾個跑出來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更有甚者直接暈倒的都有,就憑這個白麵書生?


    也就隻能看看張寧兩位大夫了。


    當然,前提是張大夫閉上嘴。


    大牛的父母本想進去看一下,落實一下心中所想,可是心裏卻想起張寧兩位大夫的告誡,隻能作罷,繼續站在門外苦苦等待,度日如年。


    而大廳內,張大夫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對著身邊的老友說道。


    “老張,我見過不少救不活的臨陣脫逃,怎麽今兒個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拉迴一個,倒反而要走。有趣,有趣。”


    “你可少說幾句,人家那是不重名利。”


    “嗐,年輕真好,我當初也不重名利,甚至還贈醫施藥來著,結果……”


    “結果一群人戳著你的脊梁骨說你沒良心,假好人,哈哈哈。”


    “這不是當年年少氣盛嘛,我也沒想到,自己節衣縮食的,他們倒是覺得理所應當,開始還感恩戴德的,一停下來就開始背負罵名了。”


    “誰不是呢,都是這麽過來的,當時也沒人阻止我,我的老師說了,大多行醫都會有這麽一關,也隻有過了這關,才能看清德行如何。”


    “是啊,病有寒熱,人有好壞,事有是非,醫人冷暖之前,總要先知道冷暖是什麽樣才行。幫人之前,也是如此。”


    “俗了俗了。”


    張大夫搖了搖手,二人對視一笑,笑聲歡快,外麵大牛父母聽到後,也跟著笑了起來。


    “伯父伯母別擔心,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沒事~”


    “張大夫真是當世名醫啊。”


    “我就說寧大夫醫術了得,起死迴生不在話下。”


    “這朝歌城我就服這兩位大夫,誰反對我跟誰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寶蓮燈:二哥你聽我解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什麽場麵沒見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什麽場麵沒見過並收藏寶蓮燈:二哥你聽我解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