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時間,


    戲班的小丫頭也被邀請到了正堂來用膳,這倒讓她們有些受寵若驚。


    原以為她們做出了那般出格的事情,會在不久後就掃地出門,卻沒想又收到了善意。


    隻是她們再登門時,邁過門檻,便抑製不住的想起昨日的事,臉上都浮現出些許酡紅。


    她們是真沒麵皮來湊熱鬧,可又不敢違逆主家的邀請。


    等來到她們的桌子圍坐之後,抬頭偷偷瞧著其他人,卻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氛圍。


    別的小丫鬟,似是比她們還羞臊難言,一個個垂頭含胸,似是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


    這倒讓她們莫名的好受些了,隻是也不敢隨意開口。


    偷偷打量著上方挨坐著的嶽淩和林黛玉,就真如同夫妻一樣,互相夾菜添茶,沒見過這陣仗的小姑娘們又是慢慢紅了臉頰,胡思亂想起來。


    兩人還沒成親呢,便就這般親昵了,怎不惹人遐想。


    不過臨近的姑娘們都習慣了,根本視而不見。


    迅速的將飯吃過,戲班的小姑娘們就主動的承擔起打掃的工作。


    在嶽淩眼中,如今房中的女孩子實在太多了,晃得人直眼花。


    本就有九個了,再算上妙玉,晴雯,小戲班就有二十三人,衣著花花綠綠的,每個人的臉色都不一樣,也幸好今日的氣氛微妙,少有人說話。


    倘若一群女孩子都開口,嘰嘰喳喳,真是要叫人頭痛了。


    做錯事的小丫鬟們退走,嶽淩同林黛玉吃過了飯後茶,兩人便又閑談起來。


    避免再聊起方才的尷尬話題,嶽淩率先開口問道:“祭拜你母親的日子可定下來了?”


    林黛玉眉頭一暗,輕輕點頭,“嗯,就在冬月二十二。”


    嶽淩掐指一算,攏共也隻有半個月了,“還差什麽物事?我差人去買。”


    林黛玉搖搖頭道:“不差什麽了,王嬤嬤都準備妥當了。”


    “那不一樣,她準備的是她的本分,我總也得帶一點心意。我同你一起去見你母親,總不能空著手吧?”


    林黛玉愕然的抬起頭,與嶽淩對望,眸中倒映著他棱角分明的麵龐,不知不覺間起了一層水霧。


    林黛玉趕忙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擦拭遮掩,內心顫抖不已。


    總是在這樣不經意間的小事,她便能感受到嶽淩對她的尊重與關懷,或許就是因此,她才會願意依賴嶽淩,願意賴在這府邸裏和一群狐媚子鬥智鬥勇。


    微微垂頭,林黛玉抿了下嘴唇,應道:“好。”


    嶽淩仰起頭來想了想道:“說起來,臨近年節,林大人就在揚州所隔也不遠,不然我們也挑一點年貨送過去?”


    林黛玉思忖著道:“年節我們要去揚州過?”


    嶽淩搖搖頭道:“這倒是說不好,得看奏折遞上去之後,陛下如何做打算。若是陛下同意了我的提議,那這個年節多半要忙碌些了,若是陛下沒采納,或許就召我還京了,路過揚州府也剛好停一個年節。”


    嶽淩這樣說,那自是還要在蘇州再留一段時日了。


    說來也是,一個江浙巡撫,在行省署衙倒台之後,便是這地界上最大的官了,有千千萬萬的公事還在等著他處置,怎可能掃了倭寇之後,抖了抖袖子就走了。


    林黛玉心裏也清楚,嶽大哥在做大事,要複製滄州的繁華到各地,江浙作為國之根基,自然是要穩固之後,才能離開了。


    雖然如此,但嶽大哥也不可能久留京外,總有一日要迴去,到時候還是要路過揚州府。


    林黛玉內心其實是有些抵觸的,不知為何,爹爹總是對嶽大哥不滿,書信往來中,透露的都是這含義,她倒是不太想迴去。


    若是她迴去了,爹爹非要留她在揚州府,她怎麽抗命,還是等嶽大哥將他搶出來?


    好似這兩種情況都不算太美好,還不如跟著嶽大哥在蘇杭遊玩呢。


    “嗯,送一些禮也好,剛好王嬤嬤在這,等她忙完了祭拜的事,就可以帶這些迴去了。”


    林黛玉認可的點了點頭。


    ……


    西廂房內,


    薛寶釵和秦可卿就對坐著,也不言語,麵上的臉色也都不好看。


    鶯兒,香菱識趣的出了門,尋到別人房中去玩耍了,隻留被林黛玉戴上“敗壞風氣”帽子的她們,在房中挑著對方的不是。


    秦可卿撇撇嘴道:“事情都這樣了,我又沒想過鬧這麽大,隻是和你開個小小玩笑而已,你就別再和我惱了。”


    “你可是賺了五千兩,我隻有兩百兩不到,多的我也不要了。”


    薛寶釵皺了皺眉道:“報紙一開始都是賠錢的,後麵轉盈利,也要將前期整修店麵,印刷作坊,人力還有其他執筆人的稿酬等成本排除出去,真正能攢下的根本沒這麽多。”


    “在侯爺麵前,我又不敢說少了,隻怕侯爺認為做這些事是沒意義的,我倒是以為這個很重要。”


    “可沒想到侯爺也很認可我們做的這件事,早知道就先問一問侯爺的看法再去做了。”


    “按照如今的盈利情況,用不多久就會轉虧,蘇州本地的邸報如同雨後春筍不說,外麵就連鬆江等地照貓畫虎的都多了。”


    見秦可卿聽不大明白,薛寶釵又比劃著道:“就好比這一碗茶,這茶盞就是蘇州府,我們先吃了不少,可卻沒多少餘量了,但我們一時間還找不到另外一盞茶,而且別的茶已經有人在吃了。”


    秦可卿明白過來,急道:“那怎麽辦?”


    兩百兩相比五千兩是不算多,可若是按照月錢來算,她一個月五兩銀子,兩百兩就是二十個月才能攢下。


    而她欠下了侯爺五千兩,兩個月就能賺兩百兩的話,用不多久就能還上了。


    可眼下這個生意按照薛寶釵的說法,已經快要做不成了,秦可卿也不禁為此著急起來。


    薛寶釵歎道:“為今之計,隻好去問一問侯爺了。”


    秦可卿試探著問道:“要不然,以後我多寫幾篇?”


    薛寶釵挑了挑眉頭,“先不說林妹妹會不會高興,你之前不是說你寫不出來了嗎?怎得又能寫了?”


    秦可卿嘟了嘟嘴,品著香茗,挑眉道:“大不了,將昨天寶妹妹在廊簷下學貓叫的事,寫在文章裏麵,這個能寫好幾篇。”


    “你!”


    薛寶釵羞憤不已,揚起手來就要抽在秦可卿的身上,抬起來卻也沒動,又放了迴去,冷哼了一聲。


    “我好意帶你賺些銀子,你還不忘調笑我,若是這事傳開了,我沒顏麵繼續待在府裏,往後搬走,我看你怎麽還上侯爺的欠賬。”


    秦可卿嬉笑的走來她身邊,挽著手臂,輕輕推搡道:“好了好了,是姐姐錯了,姐姐給你賠個不是。往後我絕對不會把你裝小貓的事情往外說的。”


    薛寶釵瞪起杏眼,“你還提!”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


    未及,兩人本欲一同去見嶽淩,卻是還沒等出門,嶽淩就主動來了。


    一入門,嶽淩看見秦可卿的身影愣了下,再盯著瞧了眼她胭脂稍亂的紅唇,便更是浮想聯翩了。


    摸著鼻尖,掩飾麵上尷尬,嶽淩輕咳了聲道:“可卿怎得也在這兒?”


    秦可卿很輕易的便捕捉到了嶽淩灼熱的目光,看了眼一旁早就羞愧垂下頭的薛寶釵,臉上也慢慢泛起了紅霞。


    “我……我是來找寶妹妹說邸報的事。”


    “寶妹妹說,邸報越來越不好做了,找不到新的進項,用不久或許就會虧本了,我們正為此事發愁呢。”


    沒等旖旎的氣氛散開,秦可卿趕忙將話題轉移到正事上,並起身將嶽淩迎了進來,上座,斟茶。


    嶽淩佯裝從容的接了過來,道:“我來找寶姑娘,也正是為了這件事。”


    “蘇州人煙稠密、文風昌盛,是發展邸報的好地方,選在這裏已經占據了天時地利。隻是受困於運輸條件,沒辦法覆蓋蘇州以外的地方,要是想要做大,肯定是不容易。”


    “我給兩條建議,一是,嚐試利用河道漕運,在河邊建立印刷作坊,當日順江而下送抵周邊府城做晚報;二是,給邸報單開個頁麵,做廣告。”


    “廣告?”薛寶釵和秦可卿異口同聲的問著。


    嶽淩頷首解釋著:“廣告廣告,就是廣而告之。我們的邸報首先已經有了名氣,這個時候,如果蘇州有一間門店開業,想要將招牌打出去,最好的辦法難道不是在我們的邸報上,寫一條介紹自己店麵的詞,以此來吸引顧客,這我稱之為廣告詞。”


    “刊登一次廣告詞,我們可以以字數的長短收取費用,便是新增了個進項。”


    極有商業嗅覺的薛寶釵迅速的領悟了過來,頷首道:“我們每發了一次報,都有不同的廣告收入,這便與印錢無異了。”


    嶽淩微笑道:“還是得益於你們兩個,能快速的搶占住蘇州邸報的市場。那文章我方才拜讀過了,嗯……有些文采,隻是留意點,別寫出指代性太強的內容了。”


    秦可卿瞪大眼睛道:“還可以寫?”


    隨後立即紅霞爬了一臉,垂下了頭,“我真不是喜歡寫,才要寫這種文章的。”


    嶽淩和薛寶釵都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可卿眉眼微垂,片刻後也隨二人訕訕笑著。


    嶽淩想了想又道:“日後,等薛家二房將海運跑通了,也可以將報紙通過海運販賣到寧波等地,那個時候就要看文章的質量了。”


    “不能都以下三路來吸引人,當該想些不一樣的內容。”


    “如果真有天走到那一步,我倒是可以幫幫你們,寫一篇文章來闡述陛下和我對於新政的韜略,應該會熱賣。”


    薛寶釵歡喜的拍了拍手,也隻有在嶽淩麵前,她越發有這種小姑娘的模樣。


    “那再好不過了,若是有侯爺的名聲在,肯定能打通銷路。”


    嶽淩頷首,“你與薛家二房多聯係些,薛寶琴也是個很出色的小姑娘,我看往後會有不少事還要指望著她。”


    薛寶釵麵上的喜色一滯,沒想到雙嶼島上事,嶽淩說做的不錯,是寶琴去做的。


    而且,隻這一次,寶琴就獲得了嶽淩這麽高的評價。


    寶琴有多少能為,她這個從不斷書信往來的姐姐當然最知曉了。


    學識通達根本不遜於自己,眼界甚至比自己還寬泛,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相貌也是頂頂出眾。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年齡尚幼,沒經曆過太多是非。


    一但在雙嶼島上被侯爺提點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那她這個外事第一大主管的位置,好似也不牢靠了。


    看出薛寶釵有些失神,嶽淩問道:“嗯?怎麽了?”


    薛寶釵連連搖頭,“侯爺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本打算借著此次的事端,羞愧的退出滄浪園避一避風頭,可這一出去,怕不是隔天薛寶琴就住進來了。


    薛寶釵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並決心更加努力的為嶽淩的大事而努力。


    嶽淩頷首道:“在我正式刊登文章之前,我可以給你一些之後的政策布置,來事先預熱,並將邸報當做對大眾宣傳的一個出口。”


    “任務很重,你還要努力呀。”


    薛寶釵鄭重的點了點頭,“侯爺放心,我不會辜負這份信任。”


    嶽淩起身,往外踏了幾步,還沒走遠,又迴過頭。


    方才薛寶釵的那一時失神,讓嶽淩很是在意,畢竟薛寶釵向來是幹練的風格,老成謀算,有著不符合年紀的穩重,怎會失態?


    聯係前後自己說辭,好似是因為提到了薛寶琴的緣故。


    嶽淩便領悟了些許,女孩子的攀比心太普遍了,更何況是薛寶釵這種要強的。


    “你妹妹寶琴,如今還不夠成熟,和你比還有些不足,你可以寫信多點撥點撥她。”


    薛寶釵心下一鬆,頷首應下。


    嶽淩又轉出笑臉,道:“當然要教一些好事,比如廊下的貓叫聲就不要教了,盡管你叫的很像很好聽。”


    秦可卿頓時捧腹,伏在一旁桌案上,笑得前仰後合,手上還拍打了兩下。


    薛寶釵:“……”


    ……


    沉寂了數月之久的京城,在破曉之後,正陽門下,百姓們便見得一架架囚車駛進。


    官兵環繞看守,囚車之上的人皆是奄奄一息,滿臉全無血色,身子還被冷風吹得顫抖不止。


    這被遠道押來的罪犯,不是窮兇極惡之徒,便是位高權重之輩,由此便因得眾人圍觀。


    “這是哪裏來的,你們可聽了?”


    “哪裏來?當然是江南來的,瞧他們穿得單薄,都不知這京城的數九天有多冷。”


    “江南?安京侯不是在江南主政嗎?”


    “沒錯,就是安京侯押送入京的,這都是大官,連江浙的丞相都押來了。”


    “嘶,這麽厲害?這是犯了什麽罪過。”


    “和安京侯作對,當然不是好人了,押送入京肯定是要問斬了,等瞧熱鬧就好。這些個貪官汙吏,一並殺了才對。”


    “……”


    人群熙熙攘攘,吵鬧聲不斷。


    一路上,他們也都見得太多了,雙目渙散無神,被折磨的快要不成人形,隻求一死。


    過了正陽門,早有宦官在此處等候。


    “尊陛下口諭,罪臣錢仕淵,孫逸才,徐耀祖,甄應嘉等,收入詔獄,擇日問斬!”


    皇城內,大殿上,


    早該散去的朝會,此刻卻還沒結束,隻因一封戰報入內,讓這朝會不得不繼續進行。


    戰報呈上禦案,隆祐帝眉頭微皺,心中略有擔憂。


    如今國庫的情況,已經無法再興戰事了,若是有女真人襲邊,還真是不好應對。


    但軍伍出身的隆祐帝,作為馬上皇帝,也沒什麽好猶豫的,展開信箋就通讀起來。


    下方,大臣們不敢直視陛下的臉色,便就當堂竊竊私語起來,問著是哪裏又興了戰事。


    自多年前北蠻之禍,京畿三輔的生機還未完全恢複,自紫荊關至京城腳下,十戶隻餘三四,大昌根本經不起再打大仗了。


    還沒等眾人議論幾聲,便聽得隆祐帝的大笑聲迴蕩在殿前。


    “痛快,痛快!”


    隆祐帝將信紙拍在岸上,不禁喝彩了幾聲。


    這一異常舉動,將一旁持著淨鞭的夏守忠都驚得不輕,忍不住斜眼過來,瞧瞧是什麽事。


    眾人雖然不知是哪門子的戰報,但見隆祐帝的反應,便就知道是捷報了,也都鬆了口氣,拱手祝賀著。


    隆祐帝一揮手道:“安相,你來讀一讀這戰報,給眾愛卿聽聽。”


    “遵命。”


    年愈耄耋的安景鍾,身形愈發的老態龍鍾,體恤他為前朝老臣,隆祐帝還在早朝上設了坐,但安景鍾坐得真叫如坐針氈。


    他早就知道了趙德庸事,作為江浙出身的人,他脫不開幹係。


    在此之前已經多次乞骸骨了,可隆祐帝偏是不許。


    而今日這一份戰報入朝堂,安景鍾隱隱約約猜到了,或許是與此案有關,若不然,隆祐帝也沒必要讓他來讀。


    由夏守忠攙扶著起身,安景鍾接過了戰報,沉了幾口氣,一道蒼老之聲響在大殿。


    “冬月初八,雙嶼島賊寇汪順攜大量倭寇犯蘇州,安京侯設伏成功,京營副都統楊霖戰賊寇於閶門下,斬敵三千,俘兩百,追殺至江邊。”


    “炮艦開火,正中賊船,賊船大火,汪順自刎而死。”


    “冬月初九,安京侯於定海衛屯兵一月,黑袍渡海,日暮戰倭寇於雙嶼島,斬獲頭顱兩千,俘三千人,已押送入京。安京侯麾下新軍,無人陣亡。”


    讀到無人陣亡這一句,安景鍾的語氣都不禁顫了顫。


    他已經在丞相這個位置上坐得夠久了,可還從來沒聽過陣亡人數為零的大勝,更何況是素有惡名的倭寇。


    大昌對倭寇,本來就鮮有勝仗,這徹頭徹尾的大勝,簡直是神跡。


    難不成嶽淩手下的兵,都是天兵天將,有三頭六臂?


    不僅僅是安景鍾有這個疑問,更是整個朝堂嘩然一片。


    武將震驚於嶽淩的領兵能力愈發純熟,竟然能夠達到戰勝的同時,控製傷亡,如今戰場上嶽淩的能為,恐怕要超出他們的想像。


    不過,武將之中也並不都是和嶽淩一條心的人,也不乏有人質疑戰報的真實性。


    北靜郡王府水溶,身後聚攏了一批未在北蠻之禍中獲利的四王八公家子弟,止不住的非議著這份戰報。


    水溶眉間一挑,暗暗握拳,與身後人傳話道:“質疑戰報是文官的事,你們急什麽?”


    眾人見水溶臉色不善,盡皆噤聲。


    文官們當然震驚的無以複加了,雖然他們不上戰場,可也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這麽大的勝仗,怎麽可能沒有傷亡。


    就算你是殺良冒功,也不敢這樣報功勞吧?


    立即有禦史站出來道:“懇請陛下遣人核查安京侯戰報是否屬實,陣亡零人,實在駭人聽聞。”


    隆祐帝卻是滿麵春風,他根本不信嶽淩會在戰報中藏有貓膩。


    而且嶽淩不是傻子,如果不是真的無人陣亡,他敢這麽寫,不是在等著別人質疑?


    所以在隆祐帝看來,這戰報千真萬確。


    有人質疑,是常情,隆祐帝也不介懷,笑著捋了捋短須,道:“好,無人陣亡是朕都不曾達到的功績,按理也該驗一驗。”


    “孫愛卿,既然是你提出來的,便由你去查一查吧。”


    目光重新落在安景鍾身上,“安愛卿,你可還沒讀完呢。”


    殿上為之一靜,原來這戰報還沒結尾。


    眾官員目光灼灼的望著身型愈發佝僂的安景鍾,卻看出了幾分寂寥之情。


    安景鍾沒有繼續讀下去,而是雙手往上一托,悲聲道:“趙德庸是老臣的學生,他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叛國通敵,自是死不足惜,老臣也不能置身事外,臣乞骸骨。”


    蒼勁的聲音,卻是那麽悲痛,似是老年杜鵑最後的幾聲啼鳴。


    安相固然有他的不對,前朝時期,他固執,抗辯,是為直臣的典範。待年長之後,卻成了慶元帝和百官的調和劑,梳理著君臣矛盾。


    待新君上任之後,也起到了一定維穩的作用,但門下出了個不肖門生,是無法幸免脫罪的。


    隆祐帝微微頷首,夏守忠將戰報取迴,由他親自宣讀完之後的內容。


    “朕來讀吧。”


    “冬月十一,趙德庸與倭寇勾結,約定在寧波府攜家眷乘船出逃。安京侯東進追擊,炮轟倭國戰艦,將其攔下。”


    “事後,倭國簽訂條約,幹涉大昌國事,率先發箭挑起爭端,賠償白銀五百萬兩……”


    百官震顫。


    隆祐帝放下戰報,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聚在安景鍾身上,“安相於國有功,門生不忠,非是安相不忠,乞骸骨朕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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