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洪斌和楊豔春的角度來看,自己買來的孩子不聽話,事事忤逆自己,所以自己對她態度不好,也沒什麽不對的,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陳洪斌撞了人肇事逃逸的目的是以求自保,他覺得自己沒有錯。


    楊豔春則是在幫助自己老公和陌生人之間選擇了偏向老公,她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站在王燃的角度來看,他為自己被撞死的奶奶報仇,他同樣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法律是一種條文,它是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便已經事先製定好了的,是跳脫於這件事之外的。


    而且比起這樣隻是個人單一的角度,相對而言下,它涵蓋了更多的角度。


    所以在法律的概念裏,他們每個人都有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而付出相應的代價。


    但為什麽還是會有人覺得不公平呢?那是因為法律並沒並沒有偏向他的那一方。


    可是他們卻沒想過,他們認為不“公平”的法律也在很多時候都保護著他們。


    換個角度來講,如果沒有法律來製約這個社會,人們想幹什麽便能幹什麽,認為別人有錯虧欠了自己,便想去報複,甚至去殺人,那這個社會會亂成什麽樣子?


    但是法律的確沒辦法做到十全十美,滿足每一個人的想法。


    但現在的確也沒有除了法律之外更好的東西了,它的確不完美,所以現在還需要融合千千萬萬的人的思想還有案例來進行不斷完善。


    每件事都是獨立存在的,卻也有著共通性,但這並不代表每個案例要用同等的懲戒方式去懲罰那些犯罪的人,這也是法律存在的漏洞。


    作為一名警察,應該肯定它為我們帶來的好處,也要大膽承認它現今存在的缺陷,用自己的經驗和想法慢慢去填充。


    而不是聽了別人隨意說出的兩句話就下意識去質疑它,甚至拋棄了自己這麽多年的堅持和努力去懷疑自己的初心,人要是丟了初心的話,還能剩些什麽?”


    周無漾說完這句話後,抬起他那根細長卻又不失力量的食指,指了指薑濤的心髒。


    薑濤下意識跟著他的動作撫上心口,他感受到皮肉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有規律的跳動。


    那是他的心跳。


    那個在剛才即將遺失的心跳又慢慢迴來了,他不再是一個軀殼,原本已經微微發冷的四肢好像又重新充滿了血液和力量,支撐著他站在這裏。


    他放下手,這次他沒再躲避周無漾的眼睛:“是我狹隘了,以後不會了。”


    他看向周無漾的眼神裏有震撼,有吃驚,卻唯獨沒有迷茫、懷疑。


    “周隊,我也不會了,雖然我現在還不能夠完全明白和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起碼知道,我的選擇和堅持都沒有錯,這就夠了。”


    張迎此刻也似乎迴了魂,跟剛才相比眼神也亮了不少,之前迷茫的神色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聽了周無漾的話,他才意識到是自己太過狹隘了,也有些羞愧。


    自己怎麽能因為別人的一兩句話就懷疑自己做警察的初心呢,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周無漾狀似隨意地瞥了兩人一眼,眼裏不經意間閃過一絲笑意。


    他這下終於是舍得離開身後靠著的牆了,朝著他們剛才出來的旁邊的門走了過去。


    張迎立馬跟上:“周隊,是要對王燃進行問話了嗎?”


    周無漾點了點頭,吩咐張迎:“你先去給他倒一杯水來。”


    這幾個小時全用在跟陳淼周旋上了,王燃這邊自然也沒顧得上。


    張迎點點頭:“明白。”隨後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周無漾則是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房間裏麵的燈是關著的,此刻正一片黑暗。


    周無漾的胳膊在牆上摸索了一陣之後,沒有猶豫地按了下去,與此同時,房間立馬應聲而亮。


    原本應該坐在椅子上萎靡不振的王燃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直到房間燈亮起來,他似乎感覺到周圍環境燈光的變化,他的眉頭才略微皺了皺。


    周無漾挑了挑眉,音調微微升高。


    “我還以為是我們怠慢了王醫生,但是現在來看,王先生倒是把自己照顧的很好,倒成了我多慮了。”


    周無漾的話音落下,王燃的眼皮動了動,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看到眼前的場景,他似乎緩了緩,才慢慢迴過神來,撐著胳膊坐了起來。


    他的動作有些僵硬和緩慢,像個信息過載的機器人。


    周無漾這才注意到他胳膊上已經被壓出了一道深深的紅印,可見他保持這個動作已經過了不算短的時間了。


    王燃拿起手邊的眼鏡,放在眼前看了看,隨後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被疊的四四方方的眼鏡布擦了擦眼鏡,這才慢悠悠戴上。


    “我還以為周隊早把我忘了呢。”


    他勾著唇,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好似此刻他還是那個治病救人,溫文爾雅的王醫生。


    恰巧這個時候,張迎端著一杯水進來了,王燃順勢把眼神放在了張迎身上,在上麵停頓了幾秒。


    感受到王燃的眼神,張迎感覺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一瞬間都起來了,更離譜的是,他這樣的眼神竟然讓他產生了一種心虛的感覺。


    “謝謝。”


    不過萬幸,王燃的目光隻是短暫地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便收了迴來,他甚至還極為禮貌地向張迎道了謝。


    “不,不用客氣。”張迎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立馬疾步走到薑濤旁邊坐了下來。


    王燃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明明隻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動作,卻讓他做的十分優雅,好像在喝什麽瓊漿玉露一般。


    喝完水後,他有些發幹的唇瓣一瞬間變得濕潤了不少,在燈光的映射下散發出一種光澤。


    喝的差不多了,他才把杯子放在手邊,眼神從杯子轉移到周無漾的身上。


    “從你們的表現來看,我想她已經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不該說的也都說了吧。”


    他的語氣不慌不忙,帶著一種淡定和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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