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用察看期間,宗妙紋很守規矩地也沒什麽小動作,隻是在皇妃派來的宮女觀察她的同時,她也在細細觀察對方。


    派來監察宗妙紋的宮女夢蕊,是從宣貴妃的宮裏來的。


    同時不出宗妙紋所料,王萍兒那小丫頭落選了,不過倒是在宮中謀了一份差事。


    若平心而論,大梁王朝確實還是人性化的,這批宮女年滿二十五歲就可以出宮,而且月俸也還算可以,平日裏衣食住行也花不上什麽錢,隻是差人送書信的話會花銷出去些。


    生病了也不至於自生自滅,可以自己出錢治。


    順利通關之後,要不要把王萍兒直接選到自己手底下裏來?


    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能安心一些。


    夢蕊提點道:“這段時日裏您最好多練習一下最拿手的曲子……因為這個月最後一天,不僅貴妃娘娘和皇後會在,太後,還有太子也是有可能過來看你們的曲藝的。”


    宗妙紋訝異地看向她:“這是宣貴妃娘娘授意你提醒我的嗎?”


    夢蕊想了一下,不由點頭迴答:“我們娘娘覺得您寫的話本還不錯,若您寫完了以後,我們娘娘希望您送去她宮中一本,也好解解悶。”


    在此期間,宗妙紋寫了一個話本的開頭,這個故事被她命名為《大明遺民》,也是她人生初次嚐試話本這種體裁。


    這話本的故事之中,最核心的還是崇禎年末,亡國之後對戀人與舊朝的思念,以及深入骨髓的愛。


    其中旦的名字是印瓏心,小名雪兒,後遁入空門,剃發為尼,意為九竅玲瓏之心。


    而生朱祀鑰,字陌嶢,萬曆皇帝三子福王朱常洵之孫,未受冊封。


    什麽翰林學士之女,什麽藩王之子?


    不過兩個被命運擺布的小人物……轉瞬便投身之於曆史長河中,掀不起一點浪花,銘心的痛,也隻在這二人的世界彌存。


    若有來世,也不過不相見,不相憶。


    她獨自之時,對著一桌筆墨紙硯,不住苦笑。


    到了留用察看的最後一天,也就是月末,上午是麗貴妃和淑妃等一眾嬪妃評判著眾人的曲藝,輪到每個秀女的也不過隻有約莫兩三分鍾的時間。


    到了下午,隻有五個人。


    宗妙紋僥幸成為了之一,也還沒發覺有什麽異常,隻以為是上午其他人都獻藝過了


    這五個人分別是陶梵煙,鄭丹凝,長魚春海,子桑惠君,還有一個宗妙紋。


    在長魚春海恭順地獻上一曲之後,太後才與太子姍姍來遲,坐在主位上的人這才齊了,分別為皇後,太後,太子,還有宣貴妃。


    令宗妙紋略疑惑不解的是,她本以為宣貴妃有拉攏她之意,卻在此刻才發覺原來是她自作多情。


    宣貴妃自然也是不知曉此時宗妙紋的自作多情的,隻不過是覺得這個小輩有意思,故而提點一二。


    畢竟她李思菱乃是一國之君寵愛的貴妃之一,將來也是太妃,又怎麽需要拉攏一個小輩?


    而後便是陶梵煙懷抱琵琶,行了一禮後便低眉彈起。


    一說琵琶,宗妙紋隻知殺氣凜凜的十麵埋伏,卻從不知琵琶彈出來的曲子也可以如此輕快。


    倒是她孤陋寡聞了。


    雖是輕快,卻並不輕鬆,曲調跌宕起伏,如巧妙交織般,令人隻覺得歎為觀止。


    “這曲子倒是好聽。”皇後微頷首道,“璵兒,你覺得如何?”


    “尚可。”


    太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但明顯就是有些走神,目光僅停留在自己手中的茶杯裏,讓人猜不透心思。


    “此曲是《明妃歎》,是很多年以前的曲子了……”太後也似乎若有所思地道,不由長長一聲歎息,“我還記得先帝很偏愛聽這一首曲子,你倒是有心,隻不過功底遠不如創作它的那一人……”


    太後口中的先帝,自然而然就是正義帝。


    “《明妃歎》實是高深,小女不過有幸習得此曲,自是不比的上寫了這首曲子之人。”陶梵煙乖巧地道。


    “罷了罷了,那人是個忌諱,不提也罷。”太後擺手道,“你且坐迴去休息吧,這皇後備下的茶可是好茶,你們今日品得它,也算是有福了。”


    這一眾人之中率先明了太後的言外之意,是宗妙紋。


    宗妙紋環視四周,這才驚覺,相比上午的那一眾人,她們五個人的待遇實在是過於的好了!


    她若不捅什麽婁子,入選嬪妃,已是必然!


    又也許太子妃也會從這之中選出?


    被這個念頭一驚,宗妙紋頭上冒出一滴冷汗,更加不敢表現得突出,若爭了正主的風頭,豈不是找死?


    鄭丹凝的《瀟湘水雲》,過於清冷了一些,若不細品隻會讓人覺得零碎,如潭間迴響,如空階雨淚。


    可不過一會兒,便有極其悅耳動人的一聲聲連貫的琴音,幽雅,而有種置身層巒疊翠之中,曲徑通幽之處的奇妙感。


    清冷之餘,如似有暗香疏影。


    鄭丹凝的這一曲引得太子抬眸,不過很快便又收迴了視線,似若有所思。


    輪到宗妙紋了。


    “民女拜見太後,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太子殿下,民女表演的是二胡曲《京城雪》。”


    宗妙紋中規中矩地行禮後,抱著二胡,表情木訥。


    “哦?”宣貴妃發現這一小小貓膩後,饒有興趣地托腮。


    有趣,她給了這小輩這麽好的機會,這名為榆七娘的小輩卻並沒有急於表現,討好太後,也沒有絲毫想引起太子的注意的意思。


    甚至恰恰相反。


    那一日棋的考核,宗妙紋目光灼灼,還有那麵對陶梵煙的小小的狡黠,也被宣貴妃收之眼底。


    與長魚春海的諂媚,陶梵煙的乖巧可人,與鄭丹凝不亢不卑,全然不同,這個榆七娘的小輩此時給人的感覺,卻麻木似宮中飽經風霜的……嬤嬤。


    有趣,甚是有趣!


    絲毫不知自己引起了宣貴妃的注意,宗妙紋嫻熟地拉起了二胡,經過又一個月的練習,她早已找到了自己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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