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我乃絳珠仙子下凡,我怎麽就不能是仙子?”宗妙紋道。


    “你一個猿人分支,省省吧。”雲劫白了她一眼道。


    被揭短了的宗妙紋反駁道:“你又好到哪裏去,你不也是蜥……”


    “我是天命之子,龍的傳人。”雲劫打斷道,“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隻是小小的貴人,真是沒規矩。”


    “哎呀,你們別吵了!殿下你就別和妙紋道人她計較了。”褚遠芳頗為無奈地打圓場道。


    “什麽妙紋道人,你叫她二黑就好。”雲劫道。


    “不和你一般見識,我要忙正事兒了,褚遠芳你現在還想位列仙班嗎?”宗妙紋又揚起了那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道。


    “求之不得!”褚遠芳眼前一亮,不過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瞧了一旁的雲劫一眼,不由發問道,“太子你難不成也是仙人下凡?”


    雲劫略微抬起下頜,眼中有孤高之意一閃而過。


    區區仙人,連超脫位麵都不能,仍處於六道輪迴之中,怎麽能和他這個昔日的百強任務者相提並論?


    在他手下敗將之中,也不乏有種族為仙之人。


    不過修仙位麵,卻是養魂的極佳之地。


    不過無言良久,雲劫還是隻得點頭道:“正是。”


    心念一動,宗妙紋從空間之中取出那一套星曜牌,她隨便取來一張天姚星來,開始著手刻錄褚遠芳的魂息。


    浮動的天姚星曜牌飛至那如月公子的麵前,一時妖異的紅芒大放……


    刻錄失敗!


    “怎麽又刻錄失敗?”宗妙紋一頭霧水地道。


    “你沒看見在刻錄氣運之子魂息的時候,閃光的是哪一張星曜牌嗎?”小抹茶冒出來,一指在旁閃閃發光的一張星曜牌。


    天姚星乃是乙級星曜,也許是她拿的星曜牌級別太高了吧?


    “哦!不好意思,重來一下。”宗妙紋伸手一摸去,翻過來一看,卻不由有些驚詫。


    太陰星。


    “我去!”


    這不僅是甲級星,而且這還是甲級星之中的主星曜呀!


    平心而論,若刻錄的是宗妙紋自己,她都一定無法引來這麽重量級的一張!難不成褚遠芳的命格竟如此之好?


    太陰,也就是月亮,而自古以來太陰星君都被稱之為“太陰娘娘”。


    因此宗妙紋當初也是嚐試以太陰星刻錄子桑惠君的魂息的……誰曾想,引動太陰星的卻是褚遠芳?


    刻錄成功。


    “喲,你小子這麽不錯?”雲劫眼眸半眯下,忽而一聲輕笑道。


    “哇!”小抹茶驚歎一聲。


    這才一個位麵,就網羅到了兩個被主星曜刻錄的任務者!實在是有一點撞大運了的感覺。


    “呀,道人,你肩上怎麽有一團兒青光?我這是開天眼了嗎?”褚遠芳一時無比好奇地探頭過來。


    被刻錄在太陰星之上的名字,赫然是他的本名,褚子弦。


    見此,褚遠芳不由略有點失望地道:“雖然這上麵的我很栩栩如生,但我不太喜歡我的本名,還不如叫褚遠芳呢!”


    褚遠芳話音剛落,便驚奇地發現,他的本名被洗去,重新浮上了“褚遠芳”三個醒目的小字!


    “這也行?”宗妙紋驚掉下巴,一時半會兒有些反應不過來。


    “真是神奇呀。”褚遠芳眨眼道。


    雲劫卻憋不住輕笑出了一聲,若是將來有朝一日文貴人將這一段迴放發到萬靈誌去,褚遠芳看到這段近乎黑曆史的迴放,會不會哭著求文貴人刪掉?


    “哦對了!道人,你贈給我的那一片仙葉,居然真的讓我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哎。”褚遠芳笑吟吟地道,“我辟穀已有一年有餘,隻閑暇時品嚐一些別人給的瓜果便一點也不覺得餓了,而且不論我怎麽和病人接觸,都沒有染病。”


    “你把我的葉子給了他?”小抹茶愕然地道。


    “是啊,我覺得一片葉子沒什麽用就……嘶,我錯了,疼疼,不要揪我的耳朵了。”宗妙紋倒吸了一口涼氣,很是委屈地道。


    “我的葉子你也敢說沒用?”


    “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嗚嗚。”


    在與褚遠芳一敘之下,他還提起了當初的周寧燦,如今的周寧燦書店經營得很是風生水起,並提議宗妙紋將《大明遺民》的文稿交給周寧燦去推廣,掙來的錢再去和周寧燦談論一下分成的問題。


    宗妙紋欣然應下,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希望出書之後給她一份備份。


    接下來就由雲劫不省心地為褚遠芳詳細地解釋一下關於係統、位麵之類的問題,等他本體化塵後就會自然而然地脫離位麵,而後就會自動分配最適合他的係統。


    本體化塵是任務者之間的術語,說明白點,就是本體死亡。


    在這個位麵的任務進度已達百分之百,接下來抱好太子妃的大腿就可以在這個位麵安度晚年。


    年末是個清冬,雪下得很遲。


    而孟冬之時,有一場鵝毛大雪紛遝而來,一連下了一夜,將偌大皇城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霜雪之中。


    秋菊為文貴人撐著一把白傘,在雪風彌散之中前行。


    宗妙紋眺望了遠方的天際,無邊無際的一片灰蒙蒙,天地之間仿佛也渲染上了肅穆沉哀的氣氛。


    又一次目睹生離死別。


    宣貴妃病重離世。


    她負雪而行,卻遠遠地停了下來,隻是佇立在那裏。


    宗妙紋在想,宣貴妃臨死之時是絕望,還是哀傷之於不能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


    “主子,這麽遠來為宣貴妃送行,不過去看一眼嗎?”秋菊詢問道。


    “在這裏就好,有那麽多人來探視,我就不必了。”宗妙紋半掩去眸光,低聲道。


    自宣貴妃病重托孤的那一刻起,她注定無法置身事外,可捫心自問,宗妙紋一點退縮之意也沒有。


    哪怕隻有一息尚存,她也不會平白拋卻插手天下格局的這麽一個機會,還有霞兒那小不點。


    她走近了些,漫天飛雪紛遝而來。


    這深宮之中的女子,大好年華都蹉跎之於明爭暗鬥之中,又何曾有人真正逍遙自在?


    想起那個倔強的女子,宗妙紋眸光微閃。


    宣貴妃一直以來對她多有照拂,不論是出於什麽,她也將投桃報李。


    這白傘一如既往是文貴人簡樸的風格,隻能堪堪蓋住一人,而文貴人一半的肩都在外麵,落上了雪。


    文貴人麵龐雖如往常一樣沒有任何表情,卻有一滴悲憫的淚從她麵頰滑落。


    越是深諳這世道之人,卻是痛恨這無盡的疾苦,無解的黑暗。


    扼得人如要窒息一般。


    她之如此,並不是如苦行僧一般為了某種信仰,而刻意讓自己處於惡劣的環境,美其名曰謂之悟道。


    那是本末倒置。


    “我所能做的,不過盡我所能而已……秋菊,你打著傘先迴去吧,我去榮宣宮探望一下二皇子吧。”宗妙紋轉眸道。


    “可是主子,要打傘也應該是您……”


    “無妨,別凍壞了,早些迴去吧。”


    “是……”


    她之所以遣秋菊迴去,是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情,而探望霞兒,不過是幌子。


    這世上沒有人能看得清,在文貴人的心中幾分是真,又是否虛情假意。


    她時時衡量的是利弊,卻舍去一己之私,一心隻為追尋虛無縹緲的念想。


    她如漫步,走在這宮牆迂迴之裏,風雪交加之中。


    “雪滿京城……也不知現如今白大師如何?”


    “榆家現在可否度過難關?還有溶兒那孩子,如今也該有十一歲了吧。”


    宗妙紋並不是無端地就被此執念占據了一切。


    年幼無知之時,在她心中就有個英雄夢,就連看書中的母牛舔犢情深,獵犬為護主被毒蛇咬死這類的情節都會潸然淚下。


    與日俱增的念頭是,若她有能力可以改寫這一切該有多好。


    可她倔強,卻無力自保。


    一次又一次的偽裝不足以保護她柔軟的內心,在被現實無情撕裂重重偽裝的那一刻,隻袒露出一片鮮血淋漓。


    她曾親身體會如墜深淵的絕望,卻無一人,略施憐憫。


    不可為惡……


    不可為惡。


    為惡之人,她一個也不想饒恕,可這天地之大,人心都有向惡的一麵,任何人也都有可能化身劊子手。


    她的過去,豈是三言兩語可以道明?


    “昔日的我,也曾一心求死,死亡……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可我不能,若我這樣輕易地赴死,這世上還會有更多人這樣淪落在眾生疾苦之中……”


    宗妙紋目光遊離不定。


    她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更無欲無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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