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陡然一黯,見小玫瑰對自己如此避如蛇蠍,還有她眼中閃動的驚慌失措,感到懊悔,適才有些出神地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借此機會,魏明忱連忙用盡了手段,斷尾求生逃離了這位麵,此行與肝榆神主作對,終是狼狽地铩羽而歸。


    阿若愚低下了眉眼,將不該取走的那部分生機又全然歸還了迴去,他難過地望向小玫瑰,有幾分歉疚地囁嚅道:“他們要殺你我。”


    風旋依舊在唿嘯,兩人相距又存有一定的距離,小玫瑰壓根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麽。


    “我,予以你生殺予奪之權,領馭萬鬼。”


    “這十萬喪屍,任你殺之……晶核也都歸你。”


    小玫瑰還沒捋清思緒,反應不過來現在又是怎樣的狀況,便發現她居然可以共享肝榆神主的能力,在她意念微動之下,整個位麵的喪屍都灰飛煙滅!


    而後大批而來的五彩斑斕的晶核,不容小玫瑰抗拒地被裝入了她的空間。


    “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麽?”小玫瑰眼神複雜地道。


    “我想要的,隻有你。”


    阿若愚唇邊扯出了一抹苦澀的笑,他如湖水般瀲灩的眸,其中水色被攪得稀碎,遠遠地倒映著她的姿影。


    “你若也是為了利益接近我,現在為何偏又要退縮?你所想要的,我都會去想方設法地實現,我隻求你……別走。”


    他雖死而複生,卻因尋迴的殘魂不多,且放棄了在此界大肆的掠奪,神力雖有所恢複,卻並沒有觸摸到成為神明的門檻,更不必提在其上的主神之位。


    她一怔,此刻亦察覺到二黑的意識即將蘇醒過來,小玫瑰便心亂如麻地將掌控身體的主權讓出,隻想好好捋清現在的思緒。


    “咦!我任務完成了?”


    重見天日的宗妙紋略有點驚異地摸下巴,隨後她才漫不經心地打量起了殘局,此處有珥兩青蛇的肝榆神主,先前遇見的那個氣運之子小姐姐,還有激烈交戰過的痕跡……


    她杵在大風裏,卻穩如磐石般足踏大地,如淵之渟,如嶽之峙,仿佛萬年不動的氣定神閑。


    伴著宗妙紋的迴歸,這軀殼周身散發出的氣場陡然而變,五官輪廓未改,卻突然地好像就變了一個人似的,眼中神色,再無半分嬌俏。


    大致摸索了自己的異能過後,宗妙紋試探地拋出去了幾個疊加的群體治療,轉眼功夫,徐可幻身後的覺醒者們身上傷勢都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了。


    那傷痕,似乎不是肝榆神主留下來的?


    她是誰?


    遙遙相對的兩人,在沉默中對峙。


    他自是在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她並不是小玫瑰,此人的魂息陌生,而又有幾分似曾相識。


    “我隻要小玫瑰。”


    阿若愚隻是攤開掌心,黑光頃刻之間就蛀蝕在了她靈魂的邊緣。


    小抹茶察覺到了這異動,終於忍無可忍。


    隻此一瞬,青光拂動漫天雲翳!


    在此界的大地陡然生長出一株通體青綠的巨樹,橫空出世,清雅如翡石的樹軀,遒勁挺拔,他的枝葉如盤虯臥龍,卻在青空中逶迤而開!


    破雲逐日!足以與炎陽並駕齊驅,卻不過是他投影在此界的分身。


    諸星眾生仰頭,隻見樹影婆娑之間,碧衣的人影明滅不定,似乎隻是一道分魂。


    正在所有人都注目過去的時候,他卻無息消失在了葉底,倏地出現在了宗妙紋的麵前,碧衣公子的眼神中有幾分氣結,他伸出手去,娑娑樹影罩在她單薄的魂上,淨化而去了那蛀蝕的黑光。


    “我早就說過,你不應該放她胡來!”小抹茶生氣地道。


    “好在此界危機已經解除了……倒也不是一樁壞事。”


    “不是你個頭,快過來讓我看看你的魂,如今又混亂了幾分!”他生生憋下去一口氣,窩火地道。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本體。”宗妙紋輕笑了聲,視線中央被他正好擋住。


    浩瀚寰宇,為他落腳根植如虯。


    諸天星辰,為他眸中光采曳動。


    肌理細膩而泛青,明媚的陽光傾照在他滴翠般的長發,鍍上淺淺的虛幻光澤,他姿影美則美矣,卻冷豔不可褻瀆。


    小抹茶生氣地撅起嘴。


    他這張冰山臉滿是禁欲之息,居然會做出這般氣鼓鼓的可愛模樣,在一迴想他跳脫又話多的性格,宗妙紋見此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笑!還笑的出來,你現在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擰起眉頭招唿上去一記爆栗,終於把宗妙紋打清醒了過來,她揉揉腦袋,終於淺淺地歎了口氣,一副認命的模樣看著小抹茶去找迴場子。


    “你可知道,你如此肆意妄為的做法,很有可能導致我家宿主魂崩!即使僥幸不出問題,也要忍受裂魂之痛!”


    “那又如何?”被晾在旁邊許久的阿若愚,亦冷冷地迴應道。


    二人針鋒相對,小抹茶被氣得手指微抖,就在他遏不住怒火要大打出手的時候,宗妙紋悠悠出聲道:


    “成全你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不要對小抹茶動手。”


    “二黑?”小抹茶倏地眼刀瞟過去,有些生氣地道。


    “我成全你,可以,但你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作為交換,如何?”


    頂著挨打的風險,宗妙紋思路清晰,有條不紊地拋出價碼:“第一,此事也要得到小玫瑰的許可,第二,我要能助長萬象之木的神物……”


    “隻要能和她在一起,我所有的外物都可以拱手讓人,包括我的青蛇玉墜。”


    阿若愚斂起眼中情緒,一指自己掠奪而來的兔耳上,那對青蛇玉墜。


    “那我繼續說下去?”


    “說。”阿若愚依舊不為所動,眸光晦澀。


    他閉上雙眼,腦海中縈繞的仍是小玫瑰驚惶的神色,不知該如何打動她。


    阿若愚想起似乎是在苦海幻境曾見過此宗妙紋,雖一時記不起她的名字,卻諗知自己如何存有私心,也不應滅卻她的魂,為小玫瑰所用。


    可待她臻入那逝者永生之境,小玫瑰便會隨之煙消雲散,他熟悉無比的氣息,甚至與他朝夕相處的記憶也會湮滅。


    “第三,待你成神之後,我要你為小抹茶保駕護航。”


    阿若愚突然怔住:“隻有這些?”


    小抹茶卻是恨鐵不成鋼地道:“有什麽可談的?他可是湮滅在我們萬象妖族前頭的!你覺得他以一人之力能保住我?”


    “成交,我會盡我所能達到你的條件,不過我想小玫瑰,幫我尋迴散失在外的殘魂,我會發布任務的。”阿若愚淡漠地道。


    宗妙紋頷首道:“你發過來吧,至於小玫瑰如何做決定,還要看她。”


    “走上那條路,就無法迴到現在了,你若是如我一樣現在煉化其餘的魂魄,還是可以迴頭的。”


    阿若愚想了想,還是微微歪頭補充了一句道:“不過,小玫瑰不行。”


    談妥了此事過後,他便舍棄了這位麵的軀殼,肉身在虛空中陡然化為煙燼,毫無留戀地脫離了霧草界,而她在此界的任務也終結於此。


    宗妙紋耐心地向氣運之子小姐姐解釋了關於脫離位麵的事,便留下了她在萬靈誌上的聯係方式,與徐可幻分道揚鑣,決意去往本格拉,而後徐徐圖之。


    殘局總是要有人收拾的,而她畢竟是南柯模式,要到自然死亡才會脫離位麵。


    這世界恢複如初,劫後餘生的司徒蕁突然緊緊擁抱住上官亦歆,本以為前一刻他們被吞入蘇醒的木骨蛟龍腹裏,已是必死無疑。


    卻不料在他們陷入絕望的時候,這骨龍頃刻間如蒸發般,消失在了這世間!


    “謝謝你……在喪屍來了的時候舍身相救,是我無能,沒有覺醒異能,反而怪罪起了你。”司徒蕁沉悶地出聲,滿心歉疚。


    “我可是異能者,不會變成喪屍的,也是我不好,不應該因為別人的預言,執意來殊國的。”


    上官亦歆將臉埋在他的胸膛,小臉泛紅。


    而宗妙紋在路上撿到了蜷縮在了角落,完全失憶成傻白甜的朱九竹,還有精神受了刺激的賴月婧等人,將她們也一並準備撿迴本格拉去。


    在那名字不吉利的邊陲小鎮落腳的時候,她又遇見了小玫瑰的小夥伴。


    範醉正在與那店主爭執不休出門殺喪屍應該戴什麽款式的手套,足足吵了三四個小時有餘,旁邊有人想告訴他們喪屍已經全沒了,卻根本不敢靠近這火藥味十足的兩人。


    範醉嫌棄地道:“豹紋看起來好特麽醜!還這麽薄,誰殺喪屍戴這種花裏胡哨的手套?你腦子進水了?”


    那店主深吸了一口氣,卻有點克製不住自己:“那蕾絲邊豈不是更花哨?”


    範醉反駁道:“可這是黑的,而且這是貴族的品味,你個平民是不會懂的!”


    店主繼續抬杠道:“黑的就好像不會髒一樣,還不是得我洗,有本事殺完喪屍你自己洗一次手套啊?而且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豹紋的野性美!”


    “敢情你人格還不如一個破布?”


    “住口!”


    所以殺喪屍,為什麽要戴手套……這是什麽奇怪的思維啊!


    思來想去,宗妙紋淩亂不已,決定還是不打擾這兩人一決雌雄了,改日再來看望小玫瑰的故人也為時不晚。


    ……


    自打從末世位麵迴來,看到正常人一時半會還有點不習慣。


    5月21日。


    宗妙紋對上個位麵發生的一切,隻有片段的模糊印象,合上雙眼,隱隱能迴想起的也是小玫瑰願意共享給她的部分記憶,全然是那些喪屍血淋淋的模樣。


    但她仍是無動於衷,渾然覺察不到害怕的情緒。


    因為還有的是存稿,故而她還是極其放飛自我,和在萬靈誌上新認識的同位麵任務者——蕭晨晨,約起了日常碼文和打遊戲。


    小抹茶百無聊賴地道:“下一個位麵何時走起?”


    宗妙紋道:“我隻是個莫得感情的碼字機器,我的心裏隻有碼字。”


    小抹茶作嘔道:“我信你個鬼,你明明天天約人家蕭晨晨打遊戲!白天找小夥伴還不夠,晚上還要看迴放,在萬靈誌上的群裏聊個一整宿!”


    宗妙紋繼續裝無辜道:“可我也沒背著你呀。”


    小抹茶冷笑一聲道:“你這時間管理倒是好,若不是天天盯著你,都不知道你哪來的時間。”


    此時的宗妙紋確實也賴在溫暖的被窩裏,半天不肯挪窩地玩手機,正是午後,外麵的陽光格外明媚,靜下來的時候還能聽到幾聲麻雀的鳴叫。


    院子裏的綠植生長的不錯,隻是一直以來她的時候都是麵對手機電腦。


    花開了。


    花枯萎了。


    明明就在自家院子裏,宗妙紋卻從來都隻是在朋友圈裏刷到過孟璿發的動態。


    此時還在相約碼字現場,隻不過宗妙紋懶得去書桌上,改成躺著在手機上碼字。


    心虛地側了個身不去看小抹茶,宗妙紋低眸看了一眼手機裏的消息。


    宗妙賢:草。


    宗妙賢:草。


    宗妙賢:草。


    自從把妹妹加迴來以後,多年的相識天數又一次從頭開始,這就成了每天的對話,為了續三葉草標識。


    宗妙紋:草什麽草,素質!


    隔一天以後,宗妙賢隻發過來一張圖片,圖片上赫然寫著五個大字:


    管好你自己。


    宗妙紋不以為意,隻覺得自己實在是大度,和蕭晨晨打了一天的遊戲,抽出少許時間碼文。


    有手稿就是好!


    可是她還是打字龜速,某天,正樂此不彼地被吊打,當宗妙紋慢悠悠地打完幾百字出來的時候,抬頭一看……蕭晨晨已經碼出了兩千字!


    她還是在打手稿唉!


    默默地又低下頭去,無語凝噎。


    宗妙紋:我打字好低迷,半天才打出幾百字的樣子。


    蕭晨晨:你試試同時多人聊天,鍛煉下打字的速度?


    宗妙紋:我不行了……


    蕭晨晨:我有的時候如果不幹其他事隻跟你聊天的話,我等得都要抓狂了!


    宗妙紋:花兒都謝了。


    蕭晨晨:啥謝了呀。


    蕭晨晨:第二代都要結果了。


    晚上。


    宗妙紋正在龜速地打出一行字的時候,忽然蕭晨晨發來了消息,她了然地笑了,立即反應過來遊戲時間又到了。


    蕭晨晨:要不要去打小號,青銅局走起?


    宗妙紋:吃雞是哪個遊戲?


    蕭晨晨:和平精英。


    宗妙紋:帶帶我!


    蕭晨晨:你有嗎,行。


    頂住倦意,她連忙去洗了把臉,又在手機屏幕上龜速敲字。


    宗妙紋:我去下載了,晨晨你願意帶我嗎。


    還配上害羞的黃豆表情,水汪汪卡蘭姿大眼睛一眨一眨,而後雙頰泛紅。


    但凡臉皮薄一點的人,都會被這個表情包雷的外焦裏嫩。


    蕭晨晨:等你下好咱就可以睡覺了。你竟然莫得……


    蕭晨晨:幾個g的呢。


    這次無語凝噎輪到蕭晨晨了,她發來笑哭的熊貓頭表情包。


    宗妙紋:1g多好像?


    她沉思地盯著屏幕上,顯示著正在下載中的進度條,忽而笑了——也就幾分鍾而已!宗妙紋就不信她今天打不成和平精英。


    宗妙紋:我進來了,正在加載中,區區730mb而已。


    “去上個位麵的明明是小玫瑰,怎麽變得油膩得反而是你?”小抹茶無語道。


    “嗬,小抹茶你成功地引起了爺的注意。”聞言,她勾起了唇角道。


    “你給我爬!”


    她越發放肆地笑了,頓時宛若沙雕,切到消息一看手機裏的未讀信息。


    蕭晨晨:天真,等你下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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