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黎問音的腦世界中彈出去的過程很柔和,沒有天昏地暗的頭暈目眩,也沒有強烈的不適應感,如水一般的柔和光芒包裹著自己的全身。


    裴元感覺有羽毛輕撫自己的臉頰,緊接著身體迴魂,他緩緩醒來。


    一睜眼,裴元看到自己麵前,有五六個腦袋圍觀自己。


    裴元:“......”睜眼的方式錯了。


    “你們說這人怎麽還睡著睡著睡哭了呢,”慕楓納悶,百思不得其解,“喂,裴元,你哭了哦。”


    “誰哭了。”裴元橫他一眼,掙紮著坐起來,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發現還真有點濕潤,硬著脖頸不承認,就當沒發生。


    “你就是哭了,你還嗚嗚嗚,”慕楓不信邪地非要說,好奇地問,“怎麽了,你遇到的也是特別鬧騰的黎問音?她用辣椒熏你眼睛了?”


    “......滾。”裴元整理整理衣服坐好,不理他。


    “還是說,”穆不暮接話,“你在她腦世界中被她殺了?”


    “......”慕楓詫異地迴頭去看穆不暮,“學姐你到底遇到的是什麽黎問音。”


    “嗬,六親不認,屠戮一切,更惡的黎問音嗎......”穆不暮一笑,抱胸點頭,露出很是欣賞的表情,“有點意思。”


    “......學姐我眼花了嗎,”慕楓看著她,“怎麽感覺你的表情在敬佩,這不對吧。”


    “噫籲嚱,”穆不暮昂首閉眼,“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慕楓滿頭問號,“學姐你為什麽要念詩啊。”


    “不暮小姐一尷尬不知道說什麽,就喜歡念詩。”即墨萱貼心地解釋道。


    “???”慕楓嘴張開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麽,半晌才坑坑巴巴地道,“那...那很有文采。”


    喜歡念詩的,戰鬥狂?好怪。


    裴元剛醒來就看見這麽有病且莫名其妙的一幕,這下確定自己是真醒了,坐直了保持沉默。


    可是慕楓這個狗東西就是不肯放過他。


    “裴元!你剛剛就是哭了!你別狡辯,小祝學姐,請你檢測一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慕楓自己說不過,搬救兵了。


    熱心快腸善解人意的祝允曦立即就檢測起來,然後點頭:“嗯,檢測顯示,確實哭過。”


    “哈哈!”慕楓樂嗬,“我就說!”


    “......”裴元要受不了了,好想一腿掃過去給慕楓鏟倒,“慕楓你神經病吧。”


    還有這個小學姐怎麽迴事!怎麽隨便檢測人身體!


    “裴元,來匯報一下在腦世界中的經曆。”尉遲權出聲,暫停了他們的互罵。


    裴元點頭,猶豫了一下,打算省略一些自己說的事,過去匯報黎想想。


    一站起來走過去,裴元又陷入另一陣沉默。


    “......你們在做什麽?”


    “嗯?看不出來嗎?”慕楓拿起剛剛被自己甩到一邊的撲克牌,“打牌啊。”


    裴元:“?”


    ——


    慕楓解釋說,從腦世界出來後,需要間隔一段時間,精神體不可長期脫離身體,而且每個人的精神體或多或少會受到損傷,致使思維滯澀大腦凝固,想要盡快恢複狀態下一次進去,最好能做一些活絡思維的事。


    一群人聚在一起能做什麽活絡思維的事,一開始即墨萱提議的是一起學習看書吧,被慕楓苦兮兮著臉說自己恐怕會睡著。


    於是他們一合計,開始玩起了桌遊,首先就是打牌。


    “你怎麽打個牌你都不專心,”裴元坐過來看局勢,“沒事看我幹什麽。”


    “正好你醒了,我這位置給你吧,”慕楓垮著一張臉抱怨,“我靠我都連輸六把了,誰贏得了會長啊,這要是賭錢我要輸的傾家蕩產了。”


    裴元:“這麽沒用。”


    “就不能是他太強了嗎?!”慕楓嚷嚷。


    “你的位置晦氣,”裴元冷眼旁觀,“我不替你。”


    “???”慕楓求助旁邊的上官煜,“上官醫生,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上官煜笑吟吟地拒絕了,“尉遲在場我就不上。”


    慕楓哀嚎:“啊——為什麽啊——”


    裴元看了看。


    分為三桌,這邊尉遲權、東方蕪、慕楓一桌,納蘭風、虞知鳶、穆不暮一桌,另一桌即墨萱和周覓旋正在1v1,兩人手速極快地翻飛卡牌,刀光劍影血花四濺。


    上官煜和祝允曦兩個就在場外圍觀,時不時來點補給。


    “你加入嗎?”尉遲權問裴元,“那我們可以改成四人的玩法。”


    裴元:“我試試看吧。”


    他們都不讓慕楓退出去,慕楓很想逃跑,但看裴元也加進來了,不情不願地還是接受了,繼續打。


    上一把,尉遲權又贏了。


    慕楓苦著臉等發牌,小聲抱怨。


    “會長怎麽牌都這麽會打......”


    “我們這些人啊,”東方蕪拿著牌說道,“有很多聚會什麽的場所,娛樂方式都很無聊,為數不多就是玩牌弄賭,所以甚至從小有專門針對這些娛樂活動的訓練,因為輸太多次傳出去家裏麵子也不太好看。”


    “類似這樣的,”上官煜說道,“還有酒精訓練。”


    慕楓想起之前他想把虞見隨灌醉結果率先放倒自己的那件事了。


    他托腮抱怨:“我說你們職業選手禁止參賽,那會長呢?他屬於什麽水平?”


    上官煜若有所思。


    “評委席。”


    尉遲權沒搭理他們的聊天,平靜地掃了一眼牌後,修長的手指隨意地夾起一張,扔了出去。


    k,king。


    ......


    十分鍾後,尉遲權贏。


    慕楓和裴元兩個呆坐著保持沉默。


    慕楓:“你看,我就說吧,就是贏不了。”


    “有病,”裴元吐槽,“知道還非要拉我下火坑。”


    “東方學長,”慕楓轉頭去問,“你這麽多把怎麽沒跑,我要向你學習,坦然地接受輸的結果。”


    “我得罪了他,過來陪領導啊,”東方蕪捏著牌看著他們,“我倒是很好奇你們怎麽硬要來,還以為是某種特殊癖好。”


    慕楓:“......”他真是服了。


    “會長您也是,”上官煜幫腔,“對麵有新人,不讓著點。”


    尉遲權無辜地眨了眨眼,溫和地笑了笑:“我讓了。”


    隻是讓了,他們也贏不了。


    慕楓:“......”


    血虐,赤裸裸的血虐,現在他明白上官煜為什麽要在開局前說尉遲權可是個無可救藥的施虐癖,要他小心一點了。


    他當時還單純地想著溫柔善良的會長怎麽可能!


    欺騙!赤裸裸的欺騙!


    誰來管管他,啊!


    ——


    慕楓裴元難兄難弟輸了半個小時後,變成周小麵包的周覓旋來宣布開飯了。


    然後在裴元一臉的疑惑中,周小麵包忙忙碌碌地端上一隻大火鍋,然後先後一盤盤配菜,把圍著的大桌子填的滿滿的。


    火鍋開始煮了,飄香四溢,整個房間頓時熱氣騰騰。


    “......?”裴元疑惑,“黎問音還沒醒,我們聚會吃火鍋?”


    這好像有點詭異。


    “哎呀差不多快到點可以再次進去了,”慕楓已經準備動筷了,“吃飽了才好上路嘛。”


    納蘭風贏了幾把牌,神清氣爽地坐過來:“而且說不定這火鍋有奇效,小妹寶心裏沒準有個黎吃吃,能隔空修補呢!”


    “吃吃......又想念起我的鬧鬧了,”慕楓捧著臉看著窩著安靜閉眼的黎問音,笑道,“現在這樣看著她,感覺像是親眼看到鬧鬧長大了呢。”


    即墨萱安靜地注視著黎問音:“嗯,長大了呢。”自己一個人,也好好的長大了呢。


    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


    尉遲權坐在黎問音身邊,動手輕柔地給她換了個睡覺的姿勢,防止一個姿勢擺太久壓的她自己身體酸痛。


    火鍋逐漸沸騰,冒著熱氣的飄香散滿整個房間。


    醒著的坐著的,睡著的還在黎問音腦世界中努力的,旁觀的護陣的,滿屋子人。


    都是因黎問音而聚在這裏。


    他們性格各異,階層各異,分散至各個學院各個年齡,各自擁有截然不同的社交圈和興趣領域。


    本來在各自的人生軌道中,他們很難交匯到一起,別說如此坐下來享用同一個火鍋彼此閑聊著生活夢想,甚至擦肩、對視都可能一輩子都沒有。


    卻因為黎問音的存在。


    他們相識了,他們相聚了。


    不可思議的一群人,竟然短暫地聚在同一個屋子裏,坐在同一張地毯上,麵朝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吃著飯聊著天,為同一個目標去努力。


    或許隻是短暫的交匯,但也足夠閃耀,是以後的很多很多年都要拿出來津津有味地說道一番的。


    我啊,當初啊,可是和完全另一個世界的一群人,甚至有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我和他們同心協力去救人了哦!


    怎麽樣,厲害吧,可沒有一點水分!


    ——


    他們一邊吃火鍋,一邊結算剛剛打牌的戰況。


    雖然沒有賭上自己的家產,可是玩嘛,還是得押點什麽才有意思。


    慕楓掐指一算:“我要當會長五十年奴隸了。”


    “霍,”裴元冷嘲熱諷,“你其實是故意的,借機找一個鐵飯碗吧。”


    “啊——”上官煜悟了,“原來是你這樣,難怪你明知會輸還要玩。”


    “有毛病吧!當奴隸是什麽鐵飯碗!”慕楓惱火,“我隻是覺得會長厲害是厲害,不至於永遠贏吧,我想著我贏一把就結束。”


    他還抱有一絲期待,覺得尉遲權應該也不會那麽小氣,不會一把都不讓他贏的。


    然後他錯了,尉遲權真那麽小氣。


    還是說自己真的蠢到尉遲權其實放水了還是贏不了......


    慕楓沉思片刻,悲傷放言:“下次我要去學姐那一桌。”


    “她們你就贏得了嗎?”裴元還在刺人,“還是說你想好了再給五十年當她們中誰的奴隸了。”


    慕楓:“你能不能說點鼓舞士氣的話,活到現在怎麽還沒把自己毒死。”


    裴元:“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長命百歲,免得還不完債了。”


    “我就當你是在祝我長命百歲了。”慕楓一哼,不想理他了。


    “哎呀,這有什麽的,”東方蕪笑嘻嘻地過來緩和氣氛了,“我早就是會長兩百五十年的奴隸了。”


    慕楓、裴元:“?”


    尉遲權是什麽奴隸批發商嗎。


    現在是新時代,人民已經解放,社會不允許有奴隸!


    ——


    “他們在說什麽......”虞知鳶湊近聽了一耳朵,但實在沒聽明白那幾個男的吵吵嚷嚷在說什麽。


    “不用管不用管,什麽奴隸不奴隸的,聽著好汙穢,別聽,”納蘭風熱情地夾給虞知鳶一塊肉,“這個肉好吃,小鳶你嚐嚐看。”


    “你們好像很熟,剛才打牌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們一直贏我。”穆不暮有些鬱悶。


    “我們兩個......”納蘭風看看虞知鳶,“我們兩個被分到同一個小世界了,一起修複了一隻小問音。”


    “不過打牌這個還真不能怪我們,”納蘭風斟酌著措辭,平和地勸道,“不暮哇,你可能確實不太適合棋牌類遊戲,你應該馳騁戰場而非牌場。”


    穆不暮不服:“我會學。”


    納蘭風不語。


    打個鬥地主,穆不暮目前都會把一套順子取中間單出一張,這學起來著實有點困難。


    “就像全能的萱姐不怎麽會做甜品一樣,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擅長的,沒必要強行克服。”納蘭風耐心勸。


    反正誰敢看不起穆不暮,她一不順心就開始揮魔杖了。


    “?”即墨萱聽到自己了,說道,“我的廚藝會進步的。”


    納蘭風:“......”


    好吧好吧,她們兩個,一個賽一個強種。


    穆不暮坐到他們旁邊,邊吃邊問:“那你們遇到的是什麽樣的黎問音?”


    “我遇到的是黎小小,黎問音的小時候,”即墨萱說著說著輕輕笑了,“她很好,堅強勇敢聰明。”


    穆不暮:“我遇到的是黎壞壞,她一開始還偽裝成黎不不騙了我,我覺得還挺酷的,夠狠夠決絕。”


    “你們......”納蘭風看了看她們,“你們遇到的都是人型的黎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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