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問音走在即墨萱的前麵,腳步放的很輕,莫名的有點怕走出聲音,怕惹得身後的即墨萱緊蹙的眉頭更深一分。


    周圍的人很自覺地給她們讓出一條道路,各懷心事地用著形形色色的目光探究似的望過來。


    黎問音忽然有些不敢去嚐試著分析這些目光的含義,默默地垂眸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鎖銬。


    南宮執說的話黎問音並不太願意接受,思想的相悖還讓她很起了一種不服氣不想聽的逆反心態。


    但這些情緒在看到難過的即墨萱後頃刻煙消雲散了。


    學生會大樓非常混亂,成員們火急火燎地抱著資料到處跑,其中大多數,估計都是在為黎問音的事情奔波。


    黎問音很難真的將南宮執的話拋之腦後。


    總是惹禍,然後就需要她的朋友們替她扛......到底要搗亂到什麽時候。


    她躊躇了一會兒,輕聲道歉:“對不起,萱姐,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盡量避免牽連到你們,我盡量減少影響範圍,比如自己私底下嚐試什麽的......”


    “不行!”


    這句話仿佛才真正地狠狠驚嚇到了即墨萱,她猛地一下情緒失控,直接伸手抓住了黎問音的手腕。


    黎問音被她嚇了一跳,看到即墨萱猛然湊過來的臉,呆住了。


    即墨萱害怕極了,黎問音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這麽惶恐的神色,整張臉直接白了一分,眸心在劇烈地顫動,像是曾經籠罩了她很久的陰影再度襲來。


    黎問音感受到即墨萱的手攥得有些過度用力了,即墨萱自己的手指骨節都被她攥的咯吱響。


    她恐慌地看著黎問音,思維稍微有些混亂地說:“不、不行,不準自己私下去做,現在的情況、你的想法我還沒弄清楚,但不管怎麽樣,一定要告訴我,一定要讓我知道,或者就像現在這樣,事情一開始就爆發出來了也行,我還有迴轉餘地。”


    “你哪怕認為我理解不了你的道路,也一定要讓我知道,這次我要知道,以後我也要參與,你不要、你不要把我撇的幹幹淨淨,到最後才讓我清楚真相,那時候我才真是無能為力了。”


    看著即墨萱蒼白的臉以及混亂的言語。


    黎問音一怔。


    完了......


    這下是真讓她想起紀欣然了。


    黎問音無措地看著她。


    即墨萱真的很害怕,她緊緊地握住黎問音的手腕,手指攥得都有些發白,看著黎問音搖擺茫然的樣子,接著繼續說:


    “我不覺得麻煩!也不認為你牽連了我,我隻怕你不願意麻煩我,我隻怕我給你擋不下來這次麻煩。”


    “我不知道是誰在指責你拖累朋友,但我是你朋友,我才有資格說我願不願意。”


    “會長他們,現在都在給你爭取,我們腦子裏想的隻有怎麽咬死那幫刁難你的教授們。”


    “你......”


    即墨萱輕輕用力,露出一個快哭了的表情。


    “你聽我的...好不好......”


    黎問音徹底地愣在原地,怔怔然地望著即墨萱升起了霧氣的眼睛,輕輕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


    拷問室。


    周覓旋離開了,和即墨萱一起去了教授那邊,門口有人看守,黎問音一個人坐在拷問室裏,於迷茫的寂靜中安靜思考了很久。


    大概到了傍晚,拷問室的門才被推開了。


    黎問音聽到動靜看了過去,見是尉遲權來了。


    他恐怕是剛從教授那邊迴來,神色中有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眉間還帶著稍許不悅,像是在煩心某些事情。


    黎問音噌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起來了,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手足無措地抄起桌上的布擦了起來,一副很忙的樣子。


    尉遲權輕輕看過來了:“在做什麽?”


    “這個拷問用的刑具桌有點髒了,”黎問音瞎扯,“那個,擦擦。”


    尉遲權安靜地看著她拽著布對著桌子擦了又擦,等她差不多忙活完了才說:“其實你手上的那塊布才是刑具,專門堵人口鼻的。”


    “......”黎問音沉默地看了眼手上髒髒的布,默默地給它放迴原位了。


    尉遲權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轉過來走在桌邊坐下。


    現在極度敏銳的黎問音感覺到他有些生氣,說不清道不明的生氣,整個人裹挾的就是一種生氣的氣場,哪怕他現在掛著微笑。


    黎問音忽然很怕他說出類似南宮執的話,感覺自己有些不敢聽他這麽說,於是沒主動問,默默地自己坐在一邊,等著他主動開口。


    “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尉遲權開口了。


    黎問音搖頭:“沒有,我相信你們,無論處罰結果是什麽,我都可以接受。”


    “那我問了,”尉遲權情緒很穩定地凝望著她,語氣也沒什麽變化,“你為什麽要做那隻小白瓷呢?是怎麽做的?”


    差不多的問題......


    黎問音張了張嘴,在吐出第一個字音的時候忽然猛然頓住了,啞然沉默了一會,再迴答道:“我深刻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錯誤,大庭廣眾之下嚴重危害到同學們身心安全,是我的過錯。”


    說完,她睨了眼尉遲權的表情,觀察他的生氣有沒有緩解。


    但尉遲權好像更生氣了。


    他笑了笑:“我好像問的不是這個?”


    黎問音糾結了一會兒,在他的注視下還是坦誠交代了自己的想法和來龍去脈,總體上沒什麽變化,語氣謹慎了些。


    “嗯,這個態度才像你。”尉遲權低眸。


    “太......魯莽了,是不是?”黎問音主動承認錯誤,思索道,“我如果不在大庭廣眾下這麽做,起碼不會引起這麽大的風波......”


    尉遲權忽然開口:“大庭廣眾下反而是我們現在最有利的辯論點。”


    “......?”黎問音茫然地看著他。


    “眾目睽睽,兩大院長都在,這才更能證明你的製作過程是清白的,證明小白瓷誕生後,你確實沒有用它害過人,”尉遲權耐心地解釋起來,“試想,如果是你私底下偷偷複刻,再被人發現檢舉出來。”


    那才真的,跳哪裏都洗不清了。


    她就真的百口莫辯,無法證明小白瓷來曆沒有問題,無法自證不是蕭語的追隨者,甚至無法證明那是複刻的而非萬物枯瓷原件,到時候沒準私藏禁器的帽子都要扣上來。


    黎問音聽著,感覺剛被冷水潑熄了的火又燃起來了一點點小火苗:“那,那我要不要說我其實不認識蕭語,就純粹地把這次事件推到‘偶然’、‘意外’上麵?”


    尉遲權看向她,提問:“這是你的想法嗎?”


    “......不是,”怎麽感覺又被他看穿了,黎問音誠實道,“就是感覺這個方法確實可以解燃眉之急,先把這件事穩定下來什麽的。”


    “嗯,但也有極大的隱患,”尉遲權語氣柔和耐心道,“有不少可以讀取記憶的魔法,就算讓你失憶,也有恢複的辦法,隱瞞真實想法就要麵對極大的可能被發現的隱患。”


    那時候,黎問音就又多了一項撒謊的罪行了。


    而且隻要被發現撒謊了,這下不管她說什麽,都會認為,她是撒謊為了故意掩藏自己的罪行,這反而是反向錘死了她是蕭語追隨者、隱藏的黑魔法師了。


    “現在我們和教授那邊爭辯的幾個點,基本上是理論錯誤和行為錯誤,”尉遲權說道,“那邊咬定了複刻禁器引起恐慌就是不對,沾蕭語必須要嚴防死守,排除隱患。我們這邊則抓緊了你的行為正確,一你傷害了零個人,二你做的不是黑魔器,三你沒有用黑魔力,隱患何在?”


    黎問音聽著聽著眼睛又重新亮起來了,她音量提高了一點,道:“太好了,原來你沒有生氣這個。”


    尉遲權微笑地看她,輕輕歪首,道:“嗯,但我依舊很生氣。”


    黎問音這口氣又鬆早了。


    她忐忑地看著他:“那是......?”


    “太多了就不贅述了,簡而言之就是,”尉遲權低眸笑了笑,很平靜地說道,“我很生氣,你拿去賭拿去拚拿去試的,為什麽不是我的名聲我的安危。”


    他牽起一個笑容:“我是你的同學,學長,會長,男朋友,可你好像又一次選擇孤軍奮戰。”


    “後來仔細一想,你活到現在十七歲,認識我們不到一年,前十六年都是自己一個人。”


    尉遲權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才緩緩繼續說完。


    “......我就隻剩下心疼了。”


    然後有點生自己的氣吧,黎問音想研究黑魔法想研究蕭語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她天天捧著莫觀日記看,在筆記上寫筆記畫重點,應該不難猜出來她想試著複刻禁器的。


    她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的想法,蠢蠢欲動,他如果早點做好準備,就不至於這麽措手不及了。


    “又又......”黎問音想伸手去摸他。


    “這個我先記著,以後再跟你清算,”尉遲權看著她那隻伸過來的手,輕輕拍了一下,“現在。”


    他溫柔地笑了笑。


    “你好奇什麽,有什麽想問的嗎?”


    “我想知道,你們和教授那邊,”黎問音勇敢地開口,“情況怎麽樣了,怎麽說?”


    尉遲權:“均勢。”


    “均勢?”這個結果很是出乎黎問音的意料,她以為目前隻有他們支持她,以為討伐她的人數要遠勝於他們,怎麽做到均勢的?


    “嗯,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尉遲權緩慢地說。


    “這次在教授們的緊急會議中,力戰群儒,作為我們的主力軍的,其實是孔院長。”


    “孔院長?”黎問音又震驚了,“她是為什麽?難道就因為我挑戰一事得了她的欣賞?”


    尉遲權笑了笑。


    “作為目前天下第一魔器師。”


    “孔院長其實很早就不滿蕭語流傳下來的魔器全部被奉為最強最恐怖的魔器這件事了。”


    很多事情,再深厚的情誼,都比不上徹徹底底的觀點認同。


    ——


    一個小時前。


    會議室。


    “我絕不同意給黎問音判刑!”


    一隻手猛然往桌上一拍,孔翎高傲地昂首,傲視在場所有老師教授,氣勢很強。


    “在我看來,她是無罪的。”


    一位教授有些不悅地發言了:“孔院長何出此言?無罪?她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複刻了蕭語的禁器,萬物枯瓷啊?引起了多少學生,甚至老師們的恐慌,孔院長此言,是要置這些人的安危於不顧了?”


    “這瓶子蘊含汙染精神的黑魔力嗎?它沾染過人的血嗎?”


    孔翎譏諷地瞪了迴去。


    “如果不是存在蕭語的萬物枯瓷,它和普通的魔器有什麽區別?意思是你們現在要給一個造出了客觀上就是普通魔器,隻是不小心關了燈的少女,判死刑?”


    教授們頓時安靜了下去。


    孔翎氣勢過於淩人,他們不太敢說話了。


    “孔院長此言差矣,”君麟出聲提醒道,“蕭語的禁器就是原罪,複刻禁器本身就比製造黑魔器要重,更容易引起無窮禍患,即使現在還沒發生,也應該嚴懲。”


    “那麽禍患發生了嗎?”


    孔翎嫌惡地看過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暗戳戳在說什麽,你說複刻禁器就是原罪,那黎問音是在我的課上做的,那我豈不是也有很大的責任?”


    君麟忙辯解:“孔院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狗東西。”


    孔翎唾罵一聲,極其不爽地看向其他教授。


    “我很早就不爽這些個破事了,蕭語,蕭語,你們到底怕的是這個小瓶子會惹禍,還是怕創作者是蕭語這個名號。”


    她厭惡地瞪了一眼某個教授。


    “甚至有的人,更是連蕭語的名字都不敢叫出聲。”


    “後世的魔器,都會有評級,即使是我,也有受人稱讚的好魔器,和做的一般的普通魔器。”


    “倒是蕭語,她留下來的十件魔器,都不管裏麵有沒有她隨手扔的垃圾,全都成了所有人諱莫如深,提都不敢提的禁器!”


    “一提到蕭語,怕的跟孫子,顫抖的跟個老鼠似的。”


    “一提到蕭語的禁器,更是覺都睡不好,擔驚受怕地想著完了完了它肯定要毀滅世界了。”


    “我說你們。”


    孔翎露出了一個嘲諷至極的笑容。


    “其實比黑魔法師,比蕭語的追隨者,都更加堅定不移地相信,蕭語就是世界上最強的、你們永遠無法戰勝的存在吧。”


    “你們到底是反蕭語,還是蕭語的腦殘粉啊。”


    “孔院長!”君麟含著怒意出聲警告。


    “叫什麽叫,閉嘴,”孔翎不屑地瞥他一眼,很不客氣地接著道,“我看你們這一群人,當年蕭語血洗魔法學院的時候,跨越時空把你們的腦子也洗沒了吧,她人都死了幾百年了,你們都還在對她的魔器如臨大敵。”


    “太可笑了,”孔翎抬手,“那要是蕭語真的還活著,你們不得連忙跪地求饒磕頭認錯,哪裏指的上你們去戰勝她。”


    樊鋒憋不住出聲了:“孔翎,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又輪得到你叫了?”


    孔翎同樣不客氣地瞥了眼她。


    她環視一圈。


    “一屋子人,年齡加在一起千把歲了,不如一個小女孩敢作敢為敢挑戰,現在你們還要對她喊打喊殺?”


    “我很疑惑啊,黎問音傷害到了誰,讓你們這麽惶恐?”


    “傷害到了你們自卑又可憐的自尊心?”


    “讓你們意識到了你們麵對蕭語一定會無能為力,拚盡全力一定無法戰勝所以隻好臭不要臉地趕緊把人扼殺下來?”


    “孔院長,冷靜一點,”君麟稍微緩和一下,“黎問音的刑罰一事再說,但是萬物枯是蕭語創作的,那就一定......”


    “蕭語蕭語還在蕭語,怎麽,”孔翎再次懟迴去,“蕭語使用的魔法就是黑魔法,蕭語做的魔器就是禁器,蕭語唿吸的空氣就是有毒空氣?那我們這學校的地也不能要了,蕭語來過,沒準布置了什麽殺陣,很危險。”


    她指了指君麟的衣服:“你這身衣服我記得初始創作者十幾年前就爆出了出軌醜聞了吧,怎麽,你為什麽穿這衣服,也要出軌?”


    君麟的臉瞬間青一陣白一陣。


    在場其他教授們都噤若寒蟬,一聲不吭。


    “孔院長......”巫祝延開口想說什麽。


    “你也閉嘴。”


    孔翎一扭頭發現是巫祝延,昂了昂下巴。


    “嘴笨幫不上忙就去給我倒杯水,少在這添亂。”


    巫祝延乖乖地去倒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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