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訣猛灌了一口酒,又將酒壇狠狠地砸在地上。
宋非驚道:“你這是怎麽了?”
幕訣道:“韓前輩的恩情,恐怕我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宋非道:“我師父行醫數十載,本該在江湖中享有盛名,如今卻遠居紅塵之外,醉酒半生,可不就是為了躲你們這些報恩的人嗎?”說罷又朗聲大笑,“如此奇人,還需談什麽江湖情義?”
幕訣心有所悟,“好!那便不說。大丈夫,當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承大恩大德,施大仁大義,我心無愧。”
當即便也不再糾結此事,他奪過宋非手中的酒,“非哥,今日你我兄弟相見,當不醉不歸,喝!”
宋非欲攔不及,“喂!都讓你一個人喝了我喝什麽啊?你這小子!別喝了......這可是師父珍藏的,你給我留點!”
“我不給!”
“......”
向來理智,少見天真。
宋非如願以償地看到兄弟醉倒在雪地之中,輕聲歎道:“累了罷?”隨又扶起他,“嗬,你這小子,酒量不行啊。”
次日清晨,幕訣睜開惺忪睡眼,心道:“韓前輩的梨花釀果真是世間珍品,令他這個從未醉過之人竟也大醉了一場。”
他凝思細想了一陣,又盤起腿入神練氣,不知過了多久,幕訣察覺到身邊氣息異常,當即睜開雙眼,但見一女子正貼近他的臉上下打量,他連忙退身移步,語氣平穩道:“玥兒姑娘。”
“你不許這麽叫我”,女子叉起腰,滿眸天真,“玥兒是小非哥叫的,你是他的朋友嗎?”
幕訣道:“他是我的表哥。”
女子驚唿了一聲,又沉默片刻,麵上欣喜、擔憂、疑惑多種神色變換,最終還是大方說道:“那我允許你叫我七玥。”
幕訣頜首,“七玥姑娘。”
七玥挽上幕訣的手臂,“你......你是小非哥的弟弟,是來雪崖看他的嗎?”
幕訣見七玥麵上滿是顧慮,遲疑道:“恩,我的朋友生病了,我前來求醫,順便看看非哥。”
七玥心中喜道:“原來小非哥的弟弟不是來帶他離開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她開顏而笑,比先前更多了幾分率性純真,“你放心吧,我是毒醫伯伯的親傳弟子,誰我都能治好的。”
幕訣悄悄抽迴手,微笑道:“那我在此先謝過七玥姑娘了。”
七玥連連擺手道:“你們是小非哥的朋友,不用這麽客氣的!”
“誰讓你叫我小非哥的?”宋非端著醒酒湯從屋外走來,豪放不拘道:“叫爺!”
七玥先是朝其扮了個鬼臉,又乖乖開口:“小非爺......”
宋非頗為滿意的點點頭,看向幕訣,“醒啦?醒了就隨我來,我帶你去見師父。”說罷將湯藥遞給七玥,“玥兒,幫你小非爺一個忙。”
七玥笑應:“收到!”她小心接過宋非手中的湯藥,哼著小曲離開了。
幕訣抱臂淡觀,宋非笑道:“看什麽?羨慕的話說兩句好話來聽聽,包學包會。”
幕訣移開視線,“那就不必了。”
宋非瞥了他一眼,“無趣。就你這般冷冰冰的摸樣,也不知你家小娘子喜歡你甚麽?”
幕訣推了他一把,兩人一同朝外走去,“我是無趣,她有趣就夠了。”
宋非聞言一怔,當即一陣惡寒,兩人相視一眼,卻也不再多言。走了一段,宋非驀地停下,“就是這裏了。”
幕訣侃然正色,口中輕歎:“多謝。”
宋非笑道:“你在屋外謝個甚麽?快隨我進來罷。”
不見其人,但聞其聲,兩人前腳踏進屋門,沉厚的聲音便分散在裏屋四處,“小崽子,你又帶誰來了?”
宋非笑道:“師父,不是玥兒,你快下來罷。”
韓雪酌輕笑一聲,從房梁一躍而下,懷中還抱著藥罐,朝向幕訣疾撞過去,幕訣凝眉而視,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韓雪酌將懷中藥罐朝上一拋,右掌從左臂下穿出,口中喝道:“接招!”
幕訣舉手格擋,雙臂相交,他卻化掌為指,待韓雪酌右掌撤力之時,他恰好一指接下空中的藥罐,韓雪酌鬥然欺身至幕訣身側,又是一掌力含三分,幕訣身形搖晃,輕退了一步,藥罐脫手,正好被韓雪酌接下,小心納入懷中。
韓雪酌笑道:“你這孩子,故意挨揍怎麽行?”
幕訣緘默不言,韓雪酌又道:“你爹要是知道我欺負你,恐怕我這雪崖又不得安生了。”
韓雪酌這一番話說得極為巧妙,幕訣心緒稍安,恭敬道:“在下幕訣,見過毒醫前輩。”
“我不喜歡這個稱唿”,韓雪酌道:“單憑我與你爹娘的交情,你也該稱我一聲叔叔,小侄如此生疏,可是瞧不起我這個客居天涯之人?”
幕訣心中一暖,再次拱手行禮道:“晚輩錯了,幕訣見過韓叔叔。”
韓雪酌淡笑而觀,斜眼瞥過宋非,宋非雷打不動地立在原地,口中念叨著:“方才跟玥兒說我與訣弟找師父有事商量,讓她不要前來打擾。如今看來,好似也沒甚麽要緊事,不如我還是將她喚來,一同研究藥理......”
韓雪酌揉了揉眉眼,將手中的藥罐擲向宋非,“我當初怎地就一時糊塗,救了你這麽個小崽子?”
宋非喜笑顏開,“那我可還要多謝玥兒,纏了您幾天幾夜。”
韓雪酌思及舊日,不禁沉默,當初若非小丫頭堅持,宋非恐怕活不過三日,他心想道:“這些年來我一直不問世事,也不關心行人訪客,若非小崽子‘天才小毒醫’的盛名遠揚關外,恐怕還當真無人忌憚這塊地方。如此,待到毒醫一逝,雪崖何存?”
於此,韓雪酌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他看向幕訣,“是訣別的訣麽?”
幕訣心緒黯然,“是,家母願我擇路而行,不要踏入江湖半步。”
韓雪酌笑,“那你為何不聽她的話?”
幕訣道:“天命不可違。”
韓雪酌又問:“你爹如何說?”
幕訣道:“我爹勸我不要找他。”
韓雪酌笑:“那你又為何不聽他的話?”
幕訣道:“探幽索隱,我必為之。”
宋非驚道:“你這是怎麽了?”
幕訣道:“韓前輩的恩情,恐怕我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宋非道:“我師父行醫數十載,本該在江湖中享有盛名,如今卻遠居紅塵之外,醉酒半生,可不就是為了躲你們這些報恩的人嗎?”說罷又朗聲大笑,“如此奇人,還需談什麽江湖情義?”
幕訣心有所悟,“好!那便不說。大丈夫,當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承大恩大德,施大仁大義,我心無愧。”
當即便也不再糾結此事,他奪過宋非手中的酒,“非哥,今日你我兄弟相見,當不醉不歸,喝!”
宋非欲攔不及,“喂!都讓你一個人喝了我喝什麽啊?你這小子!別喝了......這可是師父珍藏的,你給我留點!”
“我不給!”
“......”
向來理智,少見天真。
宋非如願以償地看到兄弟醉倒在雪地之中,輕聲歎道:“累了罷?”隨又扶起他,“嗬,你這小子,酒量不行啊。”
次日清晨,幕訣睜開惺忪睡眼,心道:“韓前輩的梨花釀果真是世間珍品,令他這個從未醉過之人竟也大醉了一場。”
他凝思細想了一陣,又盤起腿入神練氣,不知過了多久,幕訣察覺到身邊氣息異常,當即睜開雙眼,但見一女子正貼近他的臉上下打量,他連忙退身移步,語氣平穩道:“玥兒姑娘。”
“你不許這麽叫我”,女子叉起腰,滿眸天真,“玥兒是小非哥叫的,你是他的朋友嗎?”
幕訣道:“他是我的表哥。”
女子驚唿了一聲,又沉默片刻,麵上欣喜、擔憂、疑惑多種神色變換,最終還是大方說道:“那我允許你叫我七玥。”
幕訣頜首,“七玥姑娘。”
七玥挽上幕訣的手臂,“你......你是小非哥的弟弟,是來雪崖看他的嗎?”
幕訣見七玥麵上滿是顧慮,遲疑道:“恩,我的朋友生病了,我前來求醫,順便看看非哥。”
七玥心中喜道:“原來小非哥的弟弟不是來帶他離開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她開顏而笑,比先前更多了幾分率性純真,“你放心吧,我是毒醫伯伯的親傳弟子,誰我都能治好的。”
幕訣悄悄抽迴手,微笑道:“那我在此先謝過七玥姑娘了。”
七玥連連擺手道:“你們是小非哥的朋友,不用這麽客氣的!”
“誰讓你叫我小非哥的?”宋非端著醒酒湯從屋外走來,豪放不拘道:“叫爺!”
七玥先是朝其扮了個鬼臉,又乖乖開口:“小非爺......”
宋非頗為滿意的點點頭,看向幕訣,“醒啦?醒了就隨我來,我帶你去見師父。”說罷將湯藥遞給七玥,“玥兒,幫你小非爺一個忙。”
七玥笑應:“收到!”她小心接過宋非手中的湯藥,哼著小曲離開了。
幕訣抱臂淡觀,宋非笑道:“看什麽?羨慕的話說兩句好話來聽聽,包學包會。”
幕訣移開視線,“那就不必了。”
宋非瞥了他一眼,“無趣。就你這般冷冰冰的摸樣,也不知你家小娘子喜歡你甚麽?”
幕訣推了他一把,兩人一同朝外走去,“我是無趣,她有趣就夠了。”
宋非聞言一怔,當即一陣惡寒,兩人相視一眼,卻也不再多言。走了一段,宋非驀地停下,“就是這裏了。”
幕訣侃然正色,口中輕歎:“多謝。”
宋非笑道:“你在屋外謝個甚麽?快隨我進來罷。”
不見其人,但聞其聲,兩人前腳踏進屋門,沉厚的聲音便分散在裏屋四處,“小崽子,你又帶誰來了?”
宋非笑道:“師父,不是玥兒,你快下來罷。”
韓雪酌輕笑一聲,從房梁一躍而下,懷中還抱著藥罐,朝向幕訣疾撞過去,幕訣凝眉而視,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韓雪酌將懷中藥罐朝上一拋,右掌從左臂下穿出,口中喝道:“接招!”
幕訣舉手格擋,雙臂相交,他卻化掌為指,待韓雪酌右掌撤力之時,他恰好一指接下空中的藥罐,韓雪酌鬥然欺身至幕訣身側,又是一掌力含三分,幕訣身形搖晃,輕退了一步,藥罐脫手,正好被韓雪酌接下,小心納入懷中。
韓雪酌笑道:“你這孩子,故意挨揍怎麽行?”
幕訣緘默不言,韓雪酌又道:“你爹要是知道我欺負你,恐怕我這雪崖又不得安生了。”
韓雪酌這一番話說得極為巧妙,幕訣心緒稍安,恭敬道:“在下幕訣,見過毒醫前輩。”
“我不喜歡這個稱唿”,韓雪酌道:“單憑我與你爹娘的交情,你也該稱我一聲叔叔,小侄如此生疏,可是瞧不起我這個客居天涯之人?”
幕訣心中一暖,再次拱手行禮道:“晚輩錯了,幕訣見過韓叔叔。”
韓雪酌淡笑而觀,斜眼瞥過宋非,宋非雷打不動地立在原地,口中念叨著:“方才跟玥兒說我與訣弟找師父有事商量,讓她不要前來打擾。如今看來,好似也沒甚麽要緊事,不如我還是將她喚來,一同研究藥理......”
韓雪酌揉了揉眉眼,將手中的藥罐擲向宋非,“我當初怎地就一時糊塗,救了你這麽個小崽子?”
宋非喜笑顏開,“那我可還要多謝玥兒,纏了您幾天幾夜。”
韓雪酌思及舊日,不禁沉默,當初若非小丫頭堅持,宋非恐怕活不過三日,他心想道:“這些年來我一直不問世事,也不關心行人訪客,若非小崽子‘天才小毒醫’的盛名遠揚關外,恐怕還當真無人忌憚這塊地方。如此,待到毒醫一逝,雪崖何存?”
於此,韓雪酌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他看向幕訣,“是訣別的訣麽?”
幕訣心緒黯然,“是,家母願我擇路而行,不要踏入江湖半步。”
韓雪酌笑,“那你為何不聽她的話?”
幕訣道:“天命不可違。”
韓雪酌又問:“你爹如何說?”
幕訣道:“我爹勸我不要找他。”
韓雪酌笑:“那你又為何不聽他的話?”
幕訣道:“探幽索隱,我必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