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紹見她咬唇氣惱的模樣,隻道:“我無心傷你。如果你不是一直躲著我,便不會出這樣的意外。”


    他不懂,她如此氣憤又如此冷漠。


    顧清語蹙眉,推開他的手:“如果不是你來招惹我,我又何必一退再退?”


    她忍著痛,試圖獨自站起,才走兩步,便疼得額頭冒汗。


    “我送你迴去。”


    周檀紹堅持到底,將她打橫抱起。


    他把她抱迴馬車,確保她坐得舒適而安穩。


    顧清語冷冷看他,見他還想要檢查自己的膝蓋,連忙以雙手緊攥裙擺,一時氣得手肘都在打顫:“周大人!請自重,男女授受不親。”


    周檀紹欺身靠近,極具壓迫感,然而,他沒有再碰她一下,隻是默默地坐到了她的對麵。不過,他也在意她受傷的膝蓋,吩咐車夫去了京城最大最有名氣的醫館,福安堂。


    顧清語搖頭拒絕:“我自己有一間醫館,我要迴去。”


    周檀紹見她一臉倔強又忌諱的神情,終是無奈一笑,隻好將她送迴同安醫館。


    醫館的老郎中很懂規矩,沒有直接檢查顧清語的傷口,隻讓她自己去屏風後麵查看,又讓一位老嬤嬤進去幫忙處理敷藥。


    草藥膏清清涼涼,觸及肌膚,一股清涼之意瞬間彌漫開來,拂去了傷痛帶來的灼熱。


    顧清語的膝蓋微微紅腫,骨頭無礙,隻是傷口還會充血淤青,之後的幾天裏,可能會稍稍影響她的行動走路。


    當她再次走出屏風,映入眼簾的,是周檀紹依舊守候的身影。


    見她走路一瘸一拐,他又伸出了自己的手,然而,等待他的,仍是顧清語的無視和冷漠。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藏著千言萬語未說。


    其實,今兒受傷的人,可不止她一個。


    顧清語收斂心神,淡淡開口道:“我和大人緣分已盡,往後還是各自安好,少些交集,免得再生事端,平添不必要的風波。至於沈明聰,大人想怎麽查就這麽查,我既無意為他開脫,亦無心卷入其中的風波。我累了,我想迴去了,大人,您也請早些歸去吧。”


    說完這話,她又露出了溫和又疏離的微笑。


    周檀紹倒也痛快,直言不諱道:“沈明聰這個人,我勢必要追查到底,查個水落石出。”


    “我知道,我並不在意。”


    顧清語風淡雲輕,卻不知,她的這份淡然在周檀紹看來,更是對沈明聰無條件的信任。


    周檀紹親自把她送迴了沈明聰買迴來的那處宅院,遠遠就見管事孫泉一臉焦急,步伐匆匆,幾乎是小跑著迎了上來。他見顧清語走路緩慢,好像受傷了,丫鬟小翠也沒有陪在她的身邊,不禁更急了:“主子,您沒事吧?”


    顧清語輕輕搖頭:“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膝蓋,無甚大礙。”


    孫泉再看向馬車裏的周檀紹,眼神中瞬間多了幾分防備,又故作詫異道:“這位是……”


    顧清語也迴頭看了一眼周檀紹,見他眼神鋒利如刃,恨不能要看透這宅院裏的每一個人,忙道:“這位是周大人,今日偶遇,承蒙他好意,順路送我歸家。”


    孫泉很懂規矩,沒有伸手攙扶顧清語,而是喚來了院子裏嬤嬤。


    周檀紹也沒有急著離開,見孫泉又折返迴來,對著自己恭敬一禮道:“多謝大人,今兒護送我家主子迴府。”


    周檀紹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微妙之感,他居然稱唿顧清語為“主子”。


    周檀紹將他上下打量,發現他麵容白淨,好似常年不見太陽,沒有一個下人奴才該有的滄桑和粗糙。


    換而言之,他看起來很體麵。


    周檀紹暗暗起疑。


    這裏的一切都很可疑。


    他派人追查沈明聰很久,結果卻突然沒了消息。


    沈明聰,很久沒有出現過了,那些他常去的酒樓和客棧,再沒有了他的蹤影,像隻斷了線的風箏,他也斷了手裏的線索。


    周檀紹本以為沈明聰會藏身在顧清語所在的地方,可是外麵都是他的眼線,盯了許久,也沒有看見沈明聰。


    顧清語似乎沒有把他藏起來,更不屑這麽做。


    周檀紹滿心疑問的同時,心底隱隱有個微妙的直覺。


    那個沈明聰背後一定牽扯了什麽了不得的人。


    他擔心顧清語並不知情,就這樣糊裏糊塗地踏入了一場未知的風暴之中。


    天黑之後,小翠小心翼翼地給顧清語上藥。


    看她微微紅腫的膝蓋,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二爺愈發過分了,以前在侯府便是為所欲為,現在還敢對姑娘動粗!姑娘,您真能忍下這口氣嗎?不如告訴沈公公吧。”


    顧清語幽幽瞥她一眼,語帶警告道:你怎還是這般急躁?我與沈公公之間,素來秉持著避嫌之道。我貿然告狀,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可能壞了大局。今兒的事,不全怪二爺,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她未曾料到,周檀紹竟會如此糾纏不清,就算是為了查案,他也該和她保持距離。


    小翠歎息道:“若非情勢所迫,姑娘何必和沈公公走到一起!奴婢心疼姑娘,可奴婢更氣二爺的所作所為!”


    顧清語見她義憤填膺,抬手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腦袋:“你就是想得太多,反倒累了自己。離開侯府,乃是我的運氣。”


    小翠詫異不解,遂又點點頭道:“奴婢別無他求,隻願姑娘一世安康,平安喜樂。”


    一點小傷,養了幾日也就沒事了。


    等沈硯再次出現的時候,顧清語本有心隱瞞那日和周檀紹見麵的小小風波,然而,孫泉那些下人都看在眼裏,想瞞也瞞不住。


    “他來找你,便是放不下你。”


    沈硯聽了,非但沒有絲毫慍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溫潤如玉的笑意:“沒想到,他還是個癡情種。”


    顧清語不加掩飾的坦誠道:“他一直說要追查沈明聰,如果讓他發現了什麽,他肯定還會再來找我的麻煩。”


    沈硯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搖晃:“非也,他此番執著,並非為挑釁而來。他緊咬沈明聰之事不放,一來是因為他多年查案的直覺,二來是因為你。他喜歡你,遠比你所想的,還要喜歡。可惜……太晚了,你已經不稀罕他的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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