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兩人離得過近,一陣清風拂來,竟將鄭英的耳側青絲吹到了趙隸的臉上。趙隸下意識的將其把青絲捋順,張張嘴正欲說些什麽,忽然發覺身側不知何時竟是又來一人。


    二人皆未曾發覺,詫異的扭頭看去,隻見來者竟是馮櫻,這丫頭站在兩人一側緊閉著嘴唇,直視著趙隸。趙隸沒來由的心中一慌,手中的淡藍荷包忽然間有些燙手,不禁將之捂在手心之中,有些掩耳盜鈴的意思。


    三人默立半響,一側的鄭英嘴角微微一勾,抖了抖身上的鐵甲,也沒開口說些什麽,直接邁步離去。這下子,城牆上便又隻剩下兩人了,這次是趙隸與馮櫻。


    “丫頭……怎麽了?”最終還是趙隸先開口,打破了這份有些幹澀的寂靜。


    “你喜歡荷包嗎?”馮櫻望著趙隸握緊的拳頭,低聲道。


    “啊?”趙隸一愣,隻覺手中絲滑荷包,更加燙手。此時此景,除了捉奸在牆,趙隸還真是找不出另一個詞來形容。說實話,他這些日子以來有意避開馮櫻,是實在不知該如何去麵對她,更沒想好該如何去說。這個時空不是前世,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態,是正常的……可無論趙隸如何在心中這般安慰自己,那股子背叛的感覺仍是揮之不去。與鄭英之初,是利益所驅,是交易……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趙隸不得不承認,自己從心底是有些喜歡這個整日披甲的女子了……


    那麽馮櫻呢?自然也是喜歡的吧……男人嘛,總是這般的……見一個愛一個……


    “扔掉。”馮櫻此時像極了初見時整日繃著臉的小刺客,不過那時候趙隸隻覺可愛,可現在卻是有些如坐針氈。見趙隸不動,馮櫻亦是從懷中掏出了一枚荷包,正是自己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物,自己百般愛護的那枚,“一個男人繡的荷包不嫌惡心嗎?你若喜歡,我這枚給你。”


    趙隸望著馮櫻手中的荷包,不禁想起了自己用這荷包逗弄這丫頭時的情形,他自然知道,這荷包對馮櫻來說意味著什麽。而馮櫻見趙隸仍是一動不動,心下不禁升起萬分惶恐,可她從來都不是會將心中情緒表達在臉上的人,仍是繃著臉望著趙隸道“你……喜歡他也行,反正蘇紅說了,隻是個男寵罷了,我……我……”說到這,馮櫻有些說不下去,微不可查的哽咽一下,繼續道“反正不準忘了我,不準不理我,不準……”一連許多不準,說到最後,馮櫻緊繃的小臉,竟是滑下了兩行淚痕。


    趙隸想伸手為其拭去,可手掌微動,掌中的荷包顯的很是礙事。他仍是沒有開口,該怎麽去解釋?說鄭良就是鄭英,是女的?那樣豈不是適得其反?沒錯,自己……為了利益選擇接受鄭向學的條件時,就已然對不起馮櫻了。什麽三妻四妾,他趙隸懶得去找借口,他這就是背叛!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梟雄,更不是英雄,他控製不了自己情緒,自己的感情。前世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臥底,今生肩負起大楚太子的擔子,已然讓他有些喘不過氣。錯了就是錯了,可他必須得這麽做……一股濃濃的悲哀籠罩在趙隸的心頭,若是有選擇,他當真寧願不去做這個看似尊貴無比的太子,他更願在江湖中當一名隨心所欲的遊俠武者,不用去擔心什麽國之危亡,什麽廟堂的雲譎波詭……至少能讓自己安安心心去愛一個人。


    換其他人來,一場聯姻獲得手握並州全數兵馬的鎮西將軍支持,恐怕是覺得很劃算吧。而為了與馮櫻這麽一場而那去這般揪心,著實是婦人之仁,難以成事。可趙隸自問,他本就不是成大事者。


    位在儲君,他不會領兵,不懂救國救民,甚至就連前世極其簡單的一些化學物理,他都早就忘的一幹二淨。他不懂,他不會,可他偏偏得去這麽做。心懷江湖,他想去闖蕩,想去仗劍走天涯,可他卻偏偏不能那麽做。


    太子的身份,對他這麽一個人來說,顯然更偏向於累贅。


    有時候午夜難眠,他也曾仰頭問月,是不是上神弄錯了?怎就讓他當了這個太子?蒸餾酒,香水,蒸汽機,鍛鐵法,甚至就連最過簡單的水泥火藥他都不知道,這樣的他能當好這個正處於危亡間大楚的太子嗎?


    力挽狂瀾,救萬民於水火。


    破釜沉舟,救大楚於將傾。這樣的事不應該讓學富五車,張嘴配方閉嘴格物的人來做嗎?他隻是個普通人啊,前世做臥底已然小心一世,為何重活一次,還是這般……不得快活?!


    足踏萬裏路,身藏俠義心。若遇不平事,匣劍自錚鳴!這般的生活,才是趙隸真心所願。而當太子趙隸,他太累了……小心翼翼一世又一世,趙隸真的累了,快活快活,何時真得快活?


    馮櫻默默流淚半響,見趙隸仍是一言未發,頓時心中惶恐更甚。他為什麽不理我?為什麽……不來摸摸我的頭?他不是最喜歡這麽做嗎?這丫頭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趙隸能夠揉著她的頭,故意將她的頭弄亂,然後帶著壞笑說她這個小傻子。可是……趙隸仍是未動……


    “記住啊,我才是你的女人。”馮櫻神態帶著些許迫不及待的慌張,匆匆撂下這句話,連看都沒敢去看趙隸的眼神,轉身逃去,就是逃,落荒而逃……


    寒風唿嘯,吹拂在趙隸的鐵甲上,身上寒,心中更甚。趙隸麵無表情的扭頭看向城外,蒼茫大地,誰能行止由心?


    “讓我一人靜靜。”趙隸沙啞的聲音響起。


    身後正緩緩走來的秦廣義聞此,腳下一頓,歎氣一聲轉身離去。終於,趙隸摘下頭盔,放在牆頭之側,然後直接縱身一躍,跳下三丈高的城牆!


    運勁卸去反震之力,趙隸在城下拔劍狂舞,無招無式,意在發泄。強橫的勁力傳至隱刃之上,而後向空中肆意發散!錚錚劍鳴響起,發泄著趙隸心頭的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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