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沒死,但卻也狼狽不堪。


    張豪見他死死閉著眼睛,滿臉煙塵,皮膚都被燒熏成了紅黑色,衣服布料也被都燒焦了。


    盡管如此,命大的男人看起來還是非常有力氣,甚至自己走了幾大步,然後一屁股坐到了路牙上。


    金喘了幾口氣,喊了起來:“水!麻煩給我水!”


    張豪趕緊提了兩瓶礦泉水衝了過去。他直接將瓶蓋擰開,將瓶口遞到金嘴邊。


    金用熏黑的大手一把抓住水瓶,一邊擠著一邊往嘴裏灌。不過他沒直接喝下去,而是漱了兩口都吐了出來,然後才敢往喉嚨下咽。


    金喝了幾口他接著喊,“腦袋,小子,澆我的頭!”


    張豪擰開另一瓶從金頭頂澆了下去。


    “不夠,小子,太少了,還沒有……”


    沒等金說完,一個女人不知道從哪裏接出一根軟管,打開水流,將軟管伸到了他頭上,還特意捏緊軟管的端頭,讓水流流得更快一些。


    “靠,謝謝!”金就著水流開始洗臉。洗得渾身幾乎都濕透了,他才伸手告訴身後的大姐不要再澆了。


    接著,他小心睜開了眼睛,四下看了看,說:“我他娘的以為自己瞎了——”咳嗽了兩聲,喊道:“張豪,張豪!”


    “我在這兒呢,金!”金一定不知道張豪現在甚至比他還要高興。


    “殺手……”金得嘴裏好像還有東西,說幾個字就要幹嘔幾下。


    “殺手?”


    “……他娘的……”


    “他娘的?”


    “……是誰?”金好不容易說。


    張豪這才緊張起來,之前他一直沉浸在金還活著的情形中,險些忘了這檔子事。“金?”


    “小子,你腦袋……也被他娘……的……炸壞了?”金的語氣顯示他有些生氣了。


    “沒有,金。”張豪趕緊說。


    “那就聽著!”金吼著,然後突然認真的說:“請一字一句記住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


    張豪點頭。


    “殺手是一個變臉……專家,他曾偽裝成擦窗工,補貨員,快遞員,還有清潔工……”


    “清——”


    “去警告隊長巴尼他們,告訴他們提防身邊的人,尤其是……熟人。”


    “熟人——”


    “不,不。”金搖著頭,似乎是在重新整理思緒。“別去找巴尼,去找貢納!告訴他殺手的目標是他!”


    “貢納!”張豪好像突然被嚇了一跳。“貢納他——”


    “貢納他娘的怎麽了?”金不耐煩地問。


    張豪沒猶豫,而是直接將頭腦中的想法脫口而出。他告訴金貢納本來也和他一起來的,結果半路卻突然折返,好像是追著什麽人過去了。


    “那人有什麽特征?”金追問。


    張豪想也沒想就說,“我隻記得那人好像拎著一個黑色的……”


    “塑料袋!”金吼著,“那他娘就是殺手!”


    張豪驚懼。前一秒他還在慶幸金還活著,後一秒就得擔憂貢納的安危了!


    “快去找貢納!”金用最後的力氣說,“告訴隊長去支援他!”


    張豪當然明白金的意思,但仍忍不住關心問:“那你——”


    “別管我,臭小子,我沒死成也就死不了了!”他又灌了一大口水,“快去!”


    張豪轉身狂奔。


    “別死了,小子!”金最後從身後喊著。


    雖然聲音沙啞,但張豪仍是聽清了,也記住了。他一路上也一直在重複著金的這句話。


    別死了。真是最佳最直白的總結了。


    從頭至尾,他所有的掙紮、詭計,甚至不得已而為之的殘忍,其實都是為了這句話。


    張豪默念著,不斷重複著這三個字,衝進了大樓,拐向和貢納分別的長廊。


    建築內的人群估計也都得知爆炸隻是燃燒了一輛車,而且裏麵的人已經被救了出來,所以都不再慌亂了。


    張豪問能搭上話的每一個人,問他們看沒看到一個拎著黑色袋子的清潔工從這裏走過去。


    大多數人的迴答都隻是搖頭。


    慌亂逃亡之際,他們可能知道有人逆著人流往裏麵走,心中也曾短暫的驚訝過,但根本不會在乎擠過身邊的人是誰,更別提記住那人的麵孔了。


    發現一個人很容易,但在短時間內記住一個人卻可能需要專業的訓練。


    幸運的是,一個可能在這方麵有特殊天分的職場女性記得從她眼前短暫出現過的兩個人的身影,她為張豪指引了方向。


    張豪趕緊追了過去。


    男孩的心再次不安起來,如果照金所說,殺手的目標是貢納的話,那麽貢納就處在絕對的危險中,因為殺手很有可能是故意勾引他過去的。


    天啊,為什麽這時候他不能聯絡他們!如果通訊設備還在的話,那麽一句話可能就會讓貢納心生警惕,從而謹慎行事。


    現在,那個年輕的護衛隊員很可能認為自己先發現了敵人,準備追上去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人在認為自己占盡優勢的時候往往會失去謹慎的判斷,想要一蹴而就。


    張豪蹙眉,雖然方向有了,但這棟建築實在太大了,每層樓幾乎都有兩個大廳,四五條長廊,房間更是多到數不清。


    男孩邊跑邊思索有沒有其他辦法能通知到貢納。他想到了一個,他可以喊,即使來自他的嗓子,全力吼叫的聲音也可以傳到至少上下兩層,如果貢納能聽到他的聲音,那麽肯定就可以……


    但張豪卻否定了這個辦法,甚至直接將它趕出了腦子。原因是恐懼,他怕自己的喊聲也會被殺手聽見,那麽他的性命就可能……


    “啊!”張豪捶著自己的腦袋,不甘懦弱,但卻無能為力,人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規避危險,保住自身才是本能。


    在這一點上張豪也絕不例外。他隻能瘋狂地奔跑,同時在嗓子口發出聲音,叫喊貢納的名字。


    張豪跑過好幾個大廳,無數條長廊,冒險鑽進可能藏匿人的陰暗角落尋覓。但卻都無果而終。


    不止如此,他越深入便越覺得恐懼,越尋不到貢納的蹤跡越感到不安。


    最後,他根本跑不動了,累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渾身上下控製不住的顫抖。


    幸運的是,張豪終於想起了一件事,他也該動動腦子了。與其在這裏盲目尋找,不如想想殺手可能會將貢納引向什麽地方。


    他立刻就意識到殺手不是殺手,而是扮演成了一名清潔工。為了繼續偽裝,躲開他人的耳目,不露出真容,他不可能簡單地拋下自己的偽裝。


    而為了讓貢納大意,殺手一定會裝作沒有發現身後有人跟蹤。所以直到殺手動手前,他都必須扮演一個清潔工。


    金沒有直接告訴張豪殺手的目標為什麽是貢納,不過男孩自己想明白了:不為別的,他要扮演成他!


    那麽一個清潔工會去哪呢?


    不可能突兀地走進某個房間,那樣太顯眼了;也不可能是人多的地方,大廳周圍絕對不是好的選擇。


    清潔工,清潔工……張豪想到了一個地方。而巧的是,他剛剛跑過了那個位置——一間位於樓梯後的儲物間。


    張豪知道那也是大樓中的物業用來存放清掃用品和其他雜物的地方。偏僻、安靜,此時已過了清潔時間,所以幾乎不可能有人會往這邊來。


    張豪接近那間儲物間,發現大門虛掩著。無論在何種文學或影視中,虛掩的門縫都意味著不祥的陰謀。


    張豪沒讀過書,電影倒是看了不少,他能比任何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他汗毛直豎,被恐懼攥住,但不知為何,身子卻不抖了。


    沒時間去想,他利用這短暫的平靜朝門內摸去。


    接著,在黑暗中,張豪見到了讓他險些尖叫出聲的東西。他看到一個人一動不動躺在儲物間淩亂的雜物中,一攤血跡已經蔓延至腳下。


    這個人不是殺手,而是護衛隊員貢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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