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觀眾,聽到年少的絮這天真的許諾下一生時,都咧開嘴,笑了笑。


    這不關年少無知,是誰都高估愛的價值。


    曾經……他們也是……那樣對什麽人,做過什麽樣的承諾呢。


    所以才會在聽到絮稚嫩的語氣和嗓音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多像……當年的我們啊。


    可隱隱的又覺得悲戚。因為這樣的承諾大多數都成為了時間的骨灰。


    他們自己的就是。


    幾乎沒有人能實現的,最後在記憶的沼澤裏的爛泥。


    悲傷……又不全是悲傷。


    遺憾……又不全是遺憾。


    所有東西其實從這句承諾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


    太陽從東向西滑落。


    雨開始下。一天不停,兩天不停,三天不停,直到浸泡了整座城市。


    一切又歸於黑暗,歸於虛無。


    大屏幕上緩緩浮現出一行白色的小字。


    ……


    2007年,仁川,公寓,陰。


    ……


    首先映在人眼簾裏的,是一棟棟高樓大廈和一道道多彩霓虹。


    仁川的繁華夜景。


    與九年前那個沉默的破落小漁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可惜,畫麵轉動了一霎,轉到了首爾,漫天喧鬧的繁華氣息把仁川又映襯成了一座小漁村。


    “牙刷,杯子。都不帶嗎?”


    “到了首爾都要換新的,用仁川牌子的東西,多丟人啊。”絮一邊嘀咕著。一邊收拾著包裹。


    棉開始沉默,腳旁有一塊煙蒂。


    棉知道仁川留不住絮,他也留不住。


    索性讓她飛,累了,總會迴來的。棉在心裏,默默的嘀咕。


    ……


    看到這裏,所有人似乎都已經看到了這個故事的結局。


    甚至有點不以為意。


    但故事……真的會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平庸的發展和結束嗎?


    很快,當畫麵轉到了棉固執的塞給絮金魚餅的時候。


    有點失望的大多數。都被這樣的固執所震顫。


    那個男孩,那個畫麵中的男孩子好像知道。


    金魚餅,仁川,與他和絮之間有怎麽樣的羈絆。


    絮不願意帶上金魚餅。就注定了不願意帶上他。


    那個男孩好像知道,才會那麽固執。


    可絮還是拒絕了。


    “首爾有很多其他精致的小吃。”


    ……


    可女孩沒有想過,出了仁川,再沒有那麽好吃的金魚餅了。


    ……


    如果說故事發生到了這裏,就已經開始讓人生出了興趣----對一部結局不盡相同的情景懷舊片生出了興趣。


    那棉背上行囊,一個人拉著破舊的灰藍色行李箱,在夕陽的餘暉中默默走向機場。


    和絮那一句:年少無知。


    則真正的……讓每個在看這個故事的人心驚膽顫。


    所有人腦袋中好像都有什麽東西醒了過來。


    “喂喂,快想起我來,我可還在這裏喲。起來。起來想想,為什麽我還在這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踢每個人的腦子。卻一點也不痛,隻發出一段段空蕩蕩的迴響。


    甚至在某一時刻後,連那空蕩蕩的迴響最終都會杳無音訊。


    李載漢看著那些,呆滯目光的觀眾,笑了笑。


    真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已。沒人知道李載漢看了眾人的表情,有多麽驚喜和激動。


    ……


    當阿婆。在這部電影中,第二次說出那句:“出了仁川。再沒有那麽好吃的金魚餅了。”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莫名的心悸。


    好像這是一個什麽可怕的預言。


    太陽從東邊的雕像上落下,照在阿婆臉上。


    “出了仁川,再沒有這麽好吃的金魚餅了。”棉喃喃著,淚,卻一點,一點從眼睛裏流了出來。


    第三遍。


    每一遍,那種心悸的感覺便增加一分,最後會讓人,潰不成軍。


    飛機在空中劃出一道淡淡的線,仿佛對仁川的深情迴執。


    畫麵又歸於黑暗,歸於虛無。


    ……


    2009年,仁川,國際機場,晴。


    ……


    絮好像是後悔了。


    當觀眾們看到絮瘋狂的尋找著那個賣金魚餅的阿婆,最後卻什麽都沒有找到的時候,心裏一陣陣快意。


    同時也在想。


    絮和棉……


    他們的緣分,終於可以再續了吧。


    因為絮呆呆的坐在機場的候機大廳,呆呆的注視著機場的入口,眼神裏的期待,是騙不了人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誰,在等什麽。


    她在等棉,在等棉急匆匆的把還散發著熱氣的金魚餅,遞到她麵前。


    這一次,她絕不會拒絕。


    但是……一直到飛機起飛。


    什麽都沒有,什麽人都沒有。


    “出了仁川,再沒有那麽好吃的金魚餅了。”絮喃喃著,恍若間,似乎明白了什麽。


    好像是……錯過了。


    ……


    2010年,仁川,國際機場,多雲。


    ……


    時間就在這樣冰冷的一行小字中流逝。


    棉從飛機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阿婆。


    可什麽也沒有,那些彌足珍貴的東西,都去了哪呢?


    近二十年的時光如一日般在棉的腦海裏光影閃現。


    打第一次見阿婆,阿婆就那麽老了。二十年了,她也該到了年歲了。


    棉默默放下包,弓著身子伏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


    ……


    棉捧著一束白花,默默沿著公墓的泥土小路走著。


    在公墓一座新近築成的墳塚上,立著一個新的橡木十字架,它結實,沉重,光滑。


    四月,天色灰暗。穿過光禿禿的樹木,遠遠地就可以看見這寬廣的外縣公墓上的一塊墓碑。冷風吹著那十字架腳下的瓷質花環,出錚錚的音響。十字架中央嵌著一個夠大的凸出的圓形瓷相框,裏麵有一張相片。


    墓前立著一個女子。樣貌清秀,更可貴的是她身上泛著金魚餅的香氣。她的名字叫瀾。


    樸信惠所飾演的瀾,似乎覺到了什麽,迴頭望去。


    看見了手捧白花的棉。


    眼神交錯。


    棉一怔。


    瀾也是一怔。


    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改變了。


    比如說應該正常發展的故事。


    比如說命運和生活。


    這一場賭,誰輸了,誰又能贏?


    李載漢看著眾人錯愕的表情,心裏滿是得意。


    真正的靈魂性鏡頭,就要展開了。


    之前的種種,不過是開胃小菜。


    要來了,終於要來了。


    李載漢喃喃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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