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黃姐一時不知該怎麽答話,別說是太太,就連她也覺得這頓飯著實寒酸了點,不是白菜就是蘿卜,連點肉湯都不許放,哪裏是待客之道啊。


    於是眼神看向也坐下準備用餐的男人,心道都是按照先生你的吩咐做的,還是你給太太解釋吧。


    墨修宸麵色有些微微異樣,對於穆遠山現在這個病,他沒法說出實情,而且老人也事先跟他表過態,對穆程歡,讓瞞著。


    而他內心深處的某種自私的顧慮,也的確不想讓她知道,可是讓他當著長輩下人的麵編瞎話,還真有點為難。


    沒等他說話,穆遠山便出聲了,“程程,爸爸現在吃的藥忌辛辣葷腥,是女婿細心。”


    穆程歡眼神詢問的看過去,墨修宸輕咳了一聲,“對,醫生特意交代過。”


    小臉疑惑的低頭繼續盛湯,嘴裏忍不住嘟囔,“年前的時候不是都好差不多了麽,怎麽又吃起藥了,還記這記那的,明天必須找個好大夫瞧瞧才行。”


    男人拿筷子的手指慢慢收緊,眼底閃過的某種情緒並不明顯,生來就是這幅嚴肅麵孔,不說話時常被人說冰冷,出生就被生父拋棄,沒有享受過幾天親情,媽媽又被強行隔離,終於盼到他長大了,卻含恨死了。


    原本他心裏挺高興,穆程歡的父親還在人世,他體會過那種孤獨,希望盡自己的最大努力,讓她的人生,不要有他遭遇過的遺憾。


    可是天不遂人願,短短時日,誰曾想,穆遠山竟染上了那種病。


    餐後,穆程歡要上樓去換衣服,被男人叫住,“你去補補妝,趁這個機會,我們拍幾張照片。”


    穆程歡訝異了一下,沒想到這個男人如此細心,竟然連拍照這樣的事也想到了,想一下那些年爸爸日夜忙工作,父女倆好像真沒照過幾張相呢。


    唔……跟叔叔也沒有照過呢。


    墨修宸轉身去了客廳,穆程歡歡快地上樓補妝。


    在臥室裏靜不下心,拿著化妝箱蹲在樓梯裏邊抹口紅邊往樓下看,男人拿了棋盤過去,在沙發上和爸爸對弈聊起了天。


    穆程歡滿意,過了一會兒再瞧,不知道他說了什麽,爸爸在笑。


    穆程歡也揚起嘴角,壓在心頭的石頭搬開了,到底是曾經有過交情吧,即便如今身份懸殊,叔叔也還是個念舊情的人。


    客廳裏男人抬頭,漆黑視線抬起來朝樓梯口,手裏捏著粉撲傻笑的傻丫頭,幽幽看過來時,皺起的眉宇,深邃眼底未加掩飾的幽幽寵溺裏,隱約參雜了什麽她看不懂的東西。


    這時門鈴響了,穆程歡沒空去分析,立刻乒乒乓乓裝好化妝箱,腳步麻利地下樓。


    韓東帶來了暮城最有名望的專業攝影師,穆程歡高興得每個鏡頭都合不攏嘴,她還不知道,這一刻停留在照片裏的,就是爸爸留給她的最後的音容。


    拍完照片已經過了晚上九點,爸爸身體不好,便睡在了一樓有內置衛生間的客房。


    一切安排妥當,穆程歡上樓換了衣服,急忙鑽進浴室去處理被厚厚一層化妝品折磨了好幾個小時的臉,洗完澡出來,卻發現男人還沒有上來。


    她拿毛巾包了濕漉漉的頭發走出臥室,順著樓梯下到一般的時候就隱約聽到了客房傳出的談話聲,她不禁揚了揚唇角,沒想到這翁婿兩個還挺能聊得來呢。


    隻是,這年齡相差不少的兩個男人,會聊什麽話題呢?


    一時好奇心起,她放輕腳步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剛悄悄在門後站定,就聽見爸爸模糊的半句,“……畢竟你們是親人,我隻擔心他將來會為難程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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