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爐一樣的太陽終於隱沒於西邊的山尖後,熱浪總算是退了下去。


    不過伴隨著涼爽而來的還有隱匿在草叢中一大天的蚊蟲。


    好在引燃的幾堆艾草,再有身上特意掛著的香囊,一團團的蚊蟲並不敢靠近。


    這讓黃品可以依舊忙著手裏的活計。


    稍稍有所改變的是從榨汁變為了熬煮。


    身旁的人由極為炸裂的陽滋變成了隻是神情恬淡,默默看著他忙碌的白玉。


    “我想吃雉雞,在新城時你烤的那樣。”


    看到黃品抽出灶台裏的柴火,白玉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將目光落在抽出的柴火上,白玉原本恬淡的神色變為迴憶往事的樣子,帶著絲絲笑意,繼續道:“還有麥粉與雞子弄的那個卷餅。”


    白玉點的這兩樣吃食,讓黃品如同被點了穴一樣,神情與身子都是一凝。


    兩人關係的轉折點就是在吃烤雞與第一次卷餅的時候。


    這個節骨眼點這兩玩意兒。


    字字不是幽怨,卻字字都滿含幽怨。


    懷孕了的白玉,依舊是那個可以輕鬆拿捏他的那個白玉。


    殺人誅心以及恐怖如斯!


    “不願給我做?”


    白玉追問的語氣雖然輕柔,可聽在黃品的耳裏卻如炸雷。


    “哪能。”


    趕忙收了心神應了一聲,黃品起身邊活動了幾下僵硬的身子,小心翼翼道:“卷餅沒問題。


    但炙烤的吃法不適合有身孕的人,還是燉著吃吧。”


    擔心白玉會失望,黃品指了一下鍋裏還在冒泡的糖漿道:“山上的果子雖甜,可畢竟大多都是寒涼之物。


    待過兩日白色的糖霜弄出來,給你燒個裹挾糖絲的拔絲薯蕷。


    保準同樣不會吐,還會極為合你的口味。”


    看似很開心的微微點了點頭,白玉將手放在小腹上,幽聲道:“孩兒終是來的有些不是時候。”


    聞言,黃品好似戴上了痛苦麵具,齜牙咧嘴的幾下後,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陽滋內裏是個跳脫的性子。


    與塔米稚當初的心思也有些相似。


    且前日夜裏又陰差陽錯的真生出了事。


    即便是緩上一日,我還是沒法對她說重話。”


    挨著白玉坐下,黃品重重歎了口氣,繼續坦白道:“她的身份硬來不行,過軟又會順杆爬。


    隻能是先安撫住,將這件事竭力壓下不傳出去。


    原本打算讓她過去給你陪個禮。


    但非拉著我一同過去的張牙舞爪樣子實在太鬧騰。


    怕適得其反擾了你。


    而且事已至此,隻把她推出去也太沒擔當。”


    白玉輕輕一歎,俏臉上滿是糾結與無奈道:“她是大秦的公主,還是陛下最喜愛的。


    誰能,又有誰敢真把她怎麽樣。”


    將撫在小腹上的手抬起握住黃品的大手,白玉語氣透著後悔道:“沒有對你不滿的意思。


    隻是怪自己明明看出她對你有了情意,卻還是安排的粗心大意。


    若是再安排一個在一旁伺候著,哪會生出這樣荒唐且要命的事。”


    頓了頓,白玉晃了一下握在一起的手,苦笑道:“說孩兒來的不是時候,也是真心話。”


    將目光落在灶台的大鍋上白玉將頭靠在黃品的肩膀上,繼續道:“又開始琢磨工道之事,可見接下來不知道又要忙成什麽樣。


    在誕下孩兒之前愈發幫不上你不說,還出了紕漏生出這樣的禍事。”


    見白玉真沒有責怪與拿捏的意思,黃品輕鬆了不少,搖搖頭道:“咱倆是夫妻,哪能沒有歡愉之事。


    況且成婚快五年了,偏偏這個時候來子嗣,這就是天意。


    而且先前也隻想了沒子嗣的好處,沒去想弊端。


    若咱家隻是曇花一現,大多數人不會與我勁往一處使。”


    白玉先是不置可否的再次輕歎一聲,隨後有些忐忑的詢問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連我都能看出陽滋對你的心意,那些隨行過來的人同樣能夠看出。


    若是有人傳信與陛下,或是陽滋也有了身孕。


    隻這樣壓著不想個萬全的法子,實在是太不穩妥。”


    “這事沒法與不能主動與陛下明說,畢竟涉及到陛下與宗室的顏麵。


    且不管陽滋是如何使的手段,終歸是咱們出了紕漏。”


    極為無奈的應了一句,黃品朝著灶台揚了揚下巴,“隻能將熬煮糖霜之法當做對陽滋照顧不周的賠償,委婉的點一點。”


    白玉眉頭輕輕蹙了蹙,“熬煮柘漿之法老早就有。


    就算你有辦法煮得更細致些,可還是有些太敷衍。


    怕是會更引起陛下的疑心。”


    黃品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熬煮出來的,遠非楚地熬煮以及飴糖可比的。


    存放的時間長久不說,味道也更為純甘。


    到時一斤售賣千個半兩錢,都會有大把人買。


    這是絲毫不亞於售賣絲繒的大進項。


    而且原本是打算嶺南這邊的墾田有了定數再大力弄糖霜。


    有了這事,糖霜的得利便要分給其他郡地一些。”


    有些心疼的重重長歎一聲,黃品接著道:“需要拿捏的就是傳信迴去的時機。


    傳的太早,如你擔心的那樣,無異於不打自招。


    傳的太晚,陛下又會挑理。


    而陽滋的異樣太過明顯。


    肯定逃不過陛下安排隨行而來的那些人的眼睛。


    二月後再傳信迴去最合適。”


    白玉對黃品所說的售價並不懷疑,不過神色依舊沒有放鬆下來,再次詢問道:“單按財帛來算,這確實算得上貴重。


    可陛下能明白你的用意嗎?


    另外,若是陛下明白你的用意,卻還是不滿該怎麽辦。”


    黃品將目光眺望西北的方向,苦笑道:“若是看不出用意,陛下那還是陛下?


    就看怎麽迴信。


    若是陛下不追問,證明這件荒唐事算是稀裏糊塗的認下了。


    兩邊都不提,就這麽樣了。


    若是追問,意味著陛下極為氣惱,且不想再有荒唐事發生。


    就隻能迴應是因沒照拂好陽滋,被趙佗所輕薄而做的補償。”


    頓了頓,黃品臉色變得陰沉,低聲道:“陽滋身邊的人,該換還是要換。


    另外,待入秋後你悄悄去黃如與黃靜那邊去。”


    白玉先前之所以說幫不上忙,就是預料到黃品會有這樣的安排。


    她雖然是武安君的後人,可眼下已經不是白家耀眼之時。


    陽滋貴為公主,且又主動做了荒唐事。


    始皇帝未必不會想辦法讓陽滋成為黃品的夫人。


    並且這個可能並不小。


    若是沒有身孕,即便是死,白玉也咬牙認了。


    可眼下有了身孕,白玉便不能什麽都不做。


    或是出去躲一躲,或是以假死讓出正妻之位。


    雖說這讓人極為憋屈也極為悲憤,可卻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點頭應下黃品的安排,白玉沉默了一陣,輕聲的叮囑道:“千萬不要為了我做傻事。”


    黃品明白白玉這話的意思,搖頭道:“之前確實擔心。


    但仔細想想,陛下不是不講道理之人。


    若是連這點心胸也沒有,更成不了始皇帝。


    這樣做隻是以防萬一,且防的是一些為了獻媚的小人。”


    頓了頓,黃品為了讓白玉心情好些,故意玩笑道:“糖霜之法,值得上一個公主。


    再者,我命都給了大秦,給了嬴家。


    偷偷睡個未嫁的嬴家女子,這算不上過分。


    況且這樣的說法,還是自己主動背的。


    不要思慮那麽多,隻管養好身子給我生下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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