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品對得康甲的激將法其實並非完全是忽悠與無的放矢。


    不管是任何時代,還是任何種族,麵對危亡之際有不怕死的,也有怕死的。


    怕死選擇屈服的,又分為主動與被動兩種。


    主動的就是為了追殺榮華富貴,成為各種奸。


    被動的或者說別無選擇的就是那些普通的底層。


    方方麵麵都無法反抗,且原本的日子就過得苦哈哈,換誰來收割都是一樣,自然會選擇屈服。


    得康甲雖說出自甌族,可在甌人的待遇上始終說不上話。


    再加上紅水下遊的那一把大火,不管是被俘的還是梳理出來的那些甌人怕是已經嚇破了膽。


    黃品不認為得康甲能夠折騰出什麽事來。


    而事實上也被俘或是梳理出來而降的甌人與雒人確實如黃品預料的那樣。


    墾田任勞任怨自是不必多說,畢竟打了米糧以後他們自己也能免得餓肚子。


    而抽調的數千人手就連在修築鹽場時極為老實與認真。


    甚至是故意露出幾次破綻,也沒一個動歪心思要跑的。


    不過黃品放心,被強拉過來的任囂卻始終有些忐忑。


    強憋了兩日,再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在日落收工時拉住要迴營帳歇息的黃品。


    抬手分別指了指得康甲的單獨營帳,以及正在井然有序的迴到看守之處的五千俘虜道:“雖說有短兵傍身,可看管的未免太鬆懈了些。


    營後可就是密林,這些甌人與雒人若是一心要逃,可抓不迴幾個。


    此外,你就真一點不怕這些人與得康甲串聯起來?”


    “以為你一開始就會問,這兩日憋的夠嗆吧。”


    嬉笑著調侃一句,黃品將目光落在得康甲的那座營帳上,收了笑意道:“他沒有自戕,就證明他怕死。


    可畢竟他是個大將,是個受人敬仰的大將。


    想要屈服也得有個由頭不是,哪能上來就跪。”


    看出任囂想要張嘴反駁,黃品擺擺手,搶先繼續道:“就按最壞的去想,他真打算抓住我給他的那個所謂的機會,他也根本不會成事。


    他在一眾虜獲的小將麵前已經露麵,並且接受了我給的鹽官。


    不管其間再如何使眼色,能有幾個能領會的。


    而且隻要大多都認為他已經屈服,就意味著甌人抵抗的這麵大旗必然要轟然倒塌。


    別忘了眾口鑠金這四個字。


    再往後,待海鹽煎出來,更不會再有人相信他。”


    頓了頓,黃品抬手摸了摸嘴唇上的特意留出來的一層短須,輕歎道:“說得好聽些,他賭的是能否成事靠的是他自己的決心以及耐性。


    而我賭的是人性,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是在順著人性去行事。”


    收迴盯向得康甲營帳的目光,黃品臉上露出濃濃的嘲諷之色道:“新上來的雒王都沒他的威望高。


    難道他不知道他被俘意味著什麽?


    戰敗逃脫不得後,想讓甌人與雒人繼續反抗,他除了死,沒別的可選。”


    斂了斂嘲諷的神色,黃品指向緊靠密林的戰俘營,嘿嘿一笑道:“他們不跑,其實與當年我在九原時遇到的那些隸臣妾是一樣的心思。


    他們沒處可跑,並且也不願意跑。


    沒有米糧在手,又知道咱們敢放火,他們知道根本跑不遠。


    況且他們也不是白做活,與隸臣妾一樣也是給酬勞的。


    隻不過是要往後拖拖,看看他們有沒有個人樣子。


    加之甌人還可以從軍,甌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跑的。


    為了穩妥不出差錯,不但甌人不會跑,還會死死盯著雒人,也不讓他們跑。


    而反過來再看那些雒人,他們自己也知道在周邊是個什麽名聲。


    沒了甌人的武力做支撐,跑哪都不受待見,下場同樣好不到哪去。


    所以……


    你是關心則亂,忽略了這些。”


    任囂砸吧砸吧嘴,感慨道:“其實並不是忽略了這些,而是沒你的膽子大。


    敢這麽以撫代剿的,除了你沒別人了。”


    將目光投向遠處被挖的好似如同水田般阡陌交錯的灘地,任囂眉頭一挑,詢問道:“甌雒之地剛剛克下,要忙的事情不知多少。


    且你安排的活計也不像是要製鹽的樣子。


    若是隻為了捏住得康甲,那我可得迴古螺城去了。


    你也不必再守在這裏,趕緊迴臨賀去陪陪夫人。”


    聽到任囂問這個,黃品撇撇嘴道:“你當我願意在這裏磨蹭?


    還不是為了讓你把煎鹽給看個明白。”


    “煎鹽?”嘀咕了一下,任囂皺著眉頭道:“製海鹽向來是水多料少的煮,你要煎鹽是怎麽個製法。”


    黃品之所以把任囂拉來,就是因為光用嘴說,任囂理解起來會有些吃力。


    但是任囂說得沒錯,戰後的治理比打仗時所遇到的事情要多的多。


    不先給講一講,任囂怕是待不住。


    隻能捋順了一下思路,用通俗易懂的說辭,把煎鹽法從頭到尾給講了一遍。


    不過看任囂聽過以後一臉懵懂的樣子,黃品就知道之前想得一點沒錯,根本就沒理解多少。


    鬱悶的抓了抓頭上的武冠,黃品再次組織了一下語言,用更白的話道:“齊地煮海熬波的煮鹽是水多料少。


    而我要做的煎鹽是料多水少。


    這樣一來的好處就是既可以省了大量的柴薪,出鹽也要多的多。”


    抬手指向挖開的灘地,黃品繼續道:“海水裏有鹽,這個你肯定知道。


    想要煎鹽,就得讓海水裏含的鹽更多。


    挖開的灘地就是要在漲潮時把海水引進去,日頭把水曬幹後,鹽就留在了地裏。


    再反複引海水晾曬,地上的鹽就會越來越多。


    到時候……”


    “這下明白了,此法當真是妙。”


    沒等黃品說完,終於聽明白一些的任囂猛得擊掌打斷,目光灼灼的盯向挖開的灘地,極為興奮道:“看似曬幹海水比煮鹽要慢。


    可挖開的灘地所乘的海水比之熬煮的要出不知多少。


    前邊隻需要把灘地挖開,到了後邊就不再需要多少人手。


    而且柴薪上,也要省了無算。”


    說到這,想到海鹽粗糲且味苦,任囂眼中的目光略微暗淡下來,搖搖頭道:“但是海鹽味苦且吃多了有毒。


    更何況靠海之地又有哪個不會煮鹽的,靠著這個得利還沒耕種容易。”


    見任囂又擔心起品相與銷路,顯然向著十萬個為什麽的方向發展。


    黃品輕輕歎了口氣,不管任囂能不能聽懂,自顧自道:“你覺得我會想不到這些?


    不能直接把海水都煮幹,不然裏麵的氯化鎂就要摻在鹽裏。


    要留一部分水,讓氯化鎂溶在其中,最後再用鹵水把氯化鈉給泡一遍,絕大多數的氯化鎂就給融入進鹵水了。


    再簡單一些來說,就是利用溶解度不一樣,先出去大部分雜質,再不停的重結晶?!


    隻不過過程比較繁瑣一些。”


    任囂聽了黃品的嘀咕,如同聽天書一樣,滿臉問號道:“你說什麽呢,什麽路呐,又什麽路美。


    這與海鹽有什麽關係。”


    黃品瞥了一眼任囂,極為頭疼道:“你不是墨門弟子,現在怎麽跟你說你都是聽不懂。


    你隻要跟在一旁看就可以。”


    頓了頓,黃品不想再磨嘰下去,轉變話題道:“讓你跟著看,就是為了防止被下邊人糊弄。


    畢竟我這人向來投桃報李。


    任氏既然選擇跟著我走到底,海鹽得利自然要分你一成。”


    看到任囂將眼睛瞪得老大,黃品擺擺手,“這是咱們賣命該得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也不要想的太美,待天下靖平之後,鹽場是要交還給朝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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