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蘇言將琵琶輕輕擱在一邊,朝著趴在桌上的淩子城走過去。


    她在他旁邊坐下,輕聲喚他:“幫主……”


    淩子城抬頭看她,雙眼似乎失去了焦距:“淩雲,我又聽見那個琵琶了……但我還是沒找到她……”


    蘇言知道他錯將她認成了淩雲,問道:“什麽琵琶?”


    “人為什麽會做夢?”淩子城不答反問。


    “在夢裏可以緩解白日的苦楚,可以實現未了的心願,不好麽?”她循循善誘。


    他搖搖頭,很痛苦的樣子:“我的夢不一樣……”


    蘇言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背:“那以後便不做夢了。”


    “幫主,”見淩子城此刻神思不甚清明,她試探地問,“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個與你同齡的,你打小便見過的孩童?”


    “你今日怎麽如此多話,”淩子城隻是搖頭,“連你也是我十年前帶迴來的,你忘了?”


    蘇言還想說什麽,淩子城猛地起身,往蘇言的床榻走去。蘇言趕忙攔住他:“幫主這不是你的房間,我找人扶你迴……”


    “閉嘴,我想宿在哪裏就宿在哪裏。”淩子城走到床邊,身子一歪,直直栽了下去。躺好了還不忘抓過被子來給自己蓋上,皺起眉頭:“你的被子怎麽這麽香。”


    蘇言:“……”


    他硬要睡在她房內,她也沒辦法:“那你睡吧,我去別處。”


    “你敢走?!”身後傳來淩子城陡然提高音量的恐嚇。


    蘇言迴過頭,哭笑不得的道:“你搶了我的床鋪我的被子,要我睡哪?”


    淩子城伸手一指,蘇言順著他的手看過去——


    旁邊還有一張貴妃榻。


    “……”鬼才在那裏睡。


    蘇言轉身徑直往門口走,隻聽“噌”的一聲,一把匕首從身後飛來,擦著她的發鬢插進門裏。


    她猛的頓住腳步,驚出一身汗。


    匕首上的冷玉閃著寒光,刀刃入木足足一寸,可見力度之大。


    “你變了,淩雲,往常你都會為我守夜,你要是敢走,我就……”後麵的話已然聽不清了,迴身定睛細看時,他已經把頭埋進被子裏,睡著了。


    蘇言惜命得很,她無奈地走過去,把床腳的另一床被子輕輕扯進懷裏抱著,邊往貴妃榻走邊想,這人醉酒後還真是千奇百怪,平日裏那麽邪氣的一個人,喝醉了竟然這麽孩子氣。


    也不對,誰家小孩動不動舞刀弄槍地嚇唬人。


    ……


    冷。


    真冷。


    他裹緊衣服,還是無法抵禦這徹骨的嚴寒,牙齒都在打著細顫。他運起內力來試圖讓自己暖和一些,可是也沒有好多少。


    淩子城抬頭看了看,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從無盡高處落下,落進他的眼中。


    又是這個夢。


    很神奇的是,他今晚在夢中明確地知悉了這是一場夢境。可這更加恐怖,他想從夢境中逃離,卻無能為力。


    “錚——”


    他苦笑,果然,他又聽見了那道琵琶聲。渺遠的,令人魂牽夢縈的聲音。


    他吼道:“你到底是誰!”


    剛一喊出來,便狂風大作,地動山搖。


    他猛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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