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沒勁的。


    謝奕想。


    明明這麽多年都好好地過來了,憑什麽因為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小姑娘就亂了步調呢?


    他不是天生耳聾,是因為一場事故。


    可他從沒後悔過。


    那時候他才十歲,跟很多其他學校的小孩一起去國外參加夏令營。


    惡魔從不挑食,也不會放任他的獵物度完一個愉快的假期。當大樓裏警報響起的時候,他們知道自己被劫持了。


    十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躲在大廳裏,不知誰先開始的,有人領了頭,後麵所有人跟受到了號召似的一齊嚎啕大哭。


    謝奕當時坐在一個立櫥旁邊,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隻覺得他們很吵。他扭過臉,看見牆角窩著個小女孩兒,正咬著嘴唇無聲無息地掉眼淚。


    粉雕玉琢的娃娃臉,眼淚吧嗒吧嗒的。難得有個冷靜點的,他輕輕挨過去:“想哭就大聲哭啊。”


    小女孩搖搖頭,抽噎著說:“所有人都哭的話,大家會更害怕,哥哥從小告訴我遇事要冷靜,嗚……”剛哭出一個音節她就抬手捂住了嘴。


    謝奕覺得這個小女孩挺酷的。


    即使哭成小貓臉也很酷。


    他往她手心放了個東西:“吃吧,吃了就不要哭了。”


    小女孩愣愣看著手心的糖,最後一顆淚珠滾下來。


    她三兩下把糖塞進嘴裏,很不好意思地把脖子上的小項鏈摘下來:“我沒有糖,這個給你。”


    謝奕看著掌心閃著細微光澤的小項鏈,說:“這個形狀很特別。”


    “四季豆。”她含著奶糖,說話還有濃重的哭腔,“是四季豆,寓意是一年四季平平安安。我奶奶給我買的。”


    她抱住自己的膝蓋,看著拖在地上的裙擺上綴著的小蝴蝶,聲音聽起來像下一秒就又會哭出來:“我們一定會平安的。”


    謝奕把項鏈塞進口袋。


    會的,等出去了,我把它還給你。


    他們在大廳裏一秒一秒地挨,後來得到消息匪徒在酒店裏安了炸彈。


    老師帶著他們往外跑。


    謝奕能感覺到惡魔就在他們身後,在二樓的走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無望的掙紮。


    他跑過一扇彩色玻璃窗的時候猛的刹住腳步,一把拉住了身邊的小女孩。


    “上去!”他推開窗,托著她爬上窗台,自己也爬了上去,隨後拉住她的手一起從窗戶上跳下去。


    爆炸的瞬間,氣浪裹挾著碎片鋪天蓋地襲來,巨大的衝擊力下他們跟碎石一起被推出數米!他一下子護住女孩的頭帶著她撲倒在地,一連打了好幾個滾。


    烈焰吞噬了身後的酒店,滔天火球裏響起接連不斷的爆炸聲,所幸他們抄了近道,最先逃出了酒店。


    謝奕覺得渾身火燒火燎的疼,倔強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裏,地麵熱浪翻滾,不遠處的警車車燈和奔跑唿喊的人群全都扭曲變形,他聽不見一點聲音,可還是低頭對懷中人說:“我們沒事了。”


    他沒能把四季豆還給小女孩。


    等他醒來,他找不到她,左耳也再聽不見聲音。


    後來他用了助聽器,這才能成為了f1賽車手。可是最開始賽車的那幾年,技術沒現在這麽發達,引擎噪音很大,他跑了沒兩年,右耳噪音性聽力受損。


    他從不輕易把自己的缺陷告訴他人,如今為了拒絕一個女孩,他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地說出來了。


    心想,這下該知難而退了吧。


    沒人會喜歡一個聽不到自己告白的人。


    蘇言見他這麽直白的剖開自己的心,聲音都在顫:


    “我之前不知道……”


    路燈慘白,比舞台的燈光更加鋒利,使謝奕的眼睫和鼻梁在側臉刻下立體的影。


    他的聲音卻如釋重負似的,很輕,很低:


    “現在你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麽樣?”


    蘇言很快地迴嘴。


    賭氣一樣的語氣,壓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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