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牽著秦銳,看也沒看那些人,目不斜視地擠過去,迴到車上。


    她從包裏抽出紙巾,給他擦身上的水。一張紙很快濕透,她就抽第二張。


    在抽第三張的時候,秦銳自己接過去,眉眼冷淡地擦著手。


    好像剛才不是救了條人命,隻是下水衝了個涼。


    “秦銳,”蘇言看著他,吞吞吐吐地說,“你昨天說,你搞不好就會自殺。”


    “嗯。”


    沒否認。


    蘇言抿住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她還是不能想象,一個義無反顧跳下橋去救人的男人,會在怎樣的狀態下去自殺。


    秦銳隻是擦幹了手上的水,別的地方沒管,把車重新啟動。


    身邊的小姑娘看起來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他看著前麵變得暢通的路麵,在心裏說:


    你不懂。


    也幸好你不懂。


    其實自殺的企圖和想活下去的決心並不衝突。


    在極端崩潰的境地裏,自殺是他能帶給自己的東西,能與那些暴力和罪惡分庭抗禮。


    蛇窟的人想撬開他的嘴,往死裏弄他,手段惡劣又下作,卻拿不走他的生命。


    他自己可以。


    隻需要上下齒列咬住舌根。


    很簡單的動作。


    但他沒那麽做。


    那段沒人把他當人的日子,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現在想想還曆曆在目,清晰的如同刀刻:他想著秦嫻,想著老頭子,想著那些等他迴家的戰友。


    他沒法往前看,前麵太黑太苦了,他就往後望。


    那些陽光下塗著迷彩的滿頭大汗的笑臉,一個個筆挺莊重的軍禮,飄著香菜葉的澆了一圈醋的餛飩……


    蛇窟的人想把他碾碎重組。


    他的確被折磨的破碎不堪。


    像一副被打散了的拚圖。


    但那些記憶每一塊都有它該在的位置,他用意念一塊塊拚上去,重新組成了原來的秦銳。


    猝不及防又想起那段經曆,左手腕一陣隱痛,像是神經末梢被人用針挑了一下。


    車子往左猛的一拐,險些撞上旁邊的車。


    蘇言嚇了一跳:“小心!”


    秦銳指節一蜷,握住手裏的方向盤打迴方向,指腹細細感受:皮質,有環形花紋。吸了口氣,是小蛋糕的奶香味。身邊坐著小姑娘,有些驚慌地跟他說著話。


    很好,秦銳。


    你還活著。


    【叮~治愈度+10,當前治愈進度40%】


    蘇言拽著安全帶,哼唧一聲:“我的小命可在你手上呢,悠著點呀。”


    秦銳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笑,打上方向盤變了道,把車開下大橋,前麵有一條隧道。


    在進入隧道的那一刻,秦銳說:“商芋綿,給我說會話。”


    蘇言怔愣的功夫,車子駛入隧道,裏頭的光線很暗,車聲唿嘯。


    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話題,彎起眼睛問:“你那天看沒看見我的照片?就我第一次去吃餛飩那天。”


    秦銳額角一跳:“沒有。”


    “哦,”蘇言把手機掏出來,“那我發給你,你好好欣賞一下吧。”


    秦銳的手機連著震了好幾下。


    蘇言直起腰,語氣很輕軟,有些意味深長:“有好幾張是私藏照,我都沒給別人看的。”


    秦銳咬肌鼓起來一塊,很顯然是咬住了後槽牙。


    蘇言倒迴座椅上悶聲笑。


    眼前突然大亮。


    他們走出了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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