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台張驥與魯王也有關係嗎?”


    沉憶辰冷冷向簡寧問了一句。


    這份賬本中隻提及了預留張驥的一份,卻並沒有具體的數額,沉憶辰無法確定他涉及程度有多深。


    “是。”


    簡寧點頭承認,現如今他連魯王都賣了,壓根就不在乎再多賣一個張驥。


    “好,本官明白了。”


    沉憶辰沒有再多問下去,因為答桉已經很明顯,甚至能往前推到孟安維送出去的兩封書信。


    隻可惜孟安維做事情很謹慎,並沒有留下他跟魯王以及巡撫張驥的書信證據,否則沉憶辰能更早發現他們的驚天密謀。


    “簡長史,你先返迴張秋鎮,有什麽事情本官再另行通知。”


    不出意外的話,這份賬本的丟失,很快就會在陽穀縣乃至整個兗州府掀起軒然大波。簡寧如果這個時候被人發現不在陽穀縣,那麽毫無疑問嫌疑對象將會鎖定在他的頭上。


    簡寧可以說是目前沉憶辰手中的一張王牌,如非必要是不會讓他白白曝光出去。


    “下官遵命!”


    得到沉憶辰的指令,簡寧拱手應允快步轉身離去。


    他這般喬裝打扮來到張秋鎮,就是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行蹤,從而增大懷疑幾率。


    現在賬本已經送到,簡寧必須以最快速度返迴陽穀縣,最好是趕在馬輝國發現賬本丟失之前,否則到時候就解釋不清了。


    就在簡寧離開張秋鎮沒多久,暫居在陽穀縣衙的左參政馬輝國,神情驚恐來到了巡撫張驥的房間。


    “撫台,大事不好,還請救救下官!”


    望著馬輝國這副驚惶萬狀的樣子,張驥第一反應是快速把房門給關上,然後再開口詢問道:“到底發生了何時,讓你這般懼怕?”


    “下官與王爺劃分陽穀縣田畝的賬本丟失了。”


    “什麽!”


    聽到馬輝國把賬本給丟了,張驥同樣大驚失色。


    要知道自從靖難之後,對於當朝天子而言,不怕藩王宗室在地方囂張跋扈,就怕他們與地方官員其樂融融。


    地方官員如若頻繁與藩王交往,既會被扣上一項“勾結外藩”的罪名,這項罪名要是坐實了,基本上逃脫不了一個死字。


    與此同時封地的藩王,也會被視為“心懷不軌”,遭受到朝廷對訓斥以及處罰。甚至情節嚴重下,還會被降低俸祿跟宗室爵位。


    相比較藩王的懲處,無疑地方官員治罪要嚴重的多,僅僅交往密切就有幾率被判死。


    馬輝國與魯王共同侵占民田的舉動,已經遠超了交往密切的範疇,往嚴重了說可以看作“起兵造反”的前奏。


    如果這份賬本到了有心人手中,他必死無疑!


    “你怎會這般不小心,賬本這種絕密之物也能弄丟?”


    張驥真是有種豬隊友的感覺,事關身家性命的東西,說丟就丟了。


    這種人能擔任從三品的布政司參政,簡直就是官員之恥!


    “下官一直都是小心謹慎,把賬本隨身攜帶,實在想不明白如何弄丟的,還請撫台救我!”


    說起這賬本丟失之事,到目前為止馬輝國自己都一頭霧水。知道賬本存在的人本就屈指可數,自己也從來沒有粗心大意過,卻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飛!


    看著馬輝國痛哭流涕的模樣,張驥深吸了一口氣穩定情緒,然後開口問道:“賬本除了你與王爺的分賬,可還有其他同僚賬目?”


    既然賬本丟失已成事實,那麽現在張驥最關心的事情,就是這個賬本上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如果沒有,關鍵時刻就得考慮棄車保帥了。


    “有……”


    馬輝國小聲應答著,不敢抬頭直視張驥的目光。


    沒有說出名字,雙方卻心照不宣明白指的是誰,當聽到這個“有”字的時候,張驥盛怒之下直接就是一腳踹了過去。


    然後怒喝道:“王爺與諸位同僚的賬本,僅是個人單向記賬,你為何要記載本官的名字!”


    賬本這種東西存在就是隱患,卻沒有又不行。地方官員跟王府也不是什麽白癡,用一套賬本記載所有的賬目。


    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的道理,世人皆知。


    於是與魯王府有交往的地方官,每人都有一套屬於各自的賬本,就是為了避免風險。


    張驥萬萬沒想到,馬輝國這個白癡還把自己給拉下水,此時連殺他的心都有了。


    被踹倒的馬輝國,爬起來後緊緊抱住張驥的大腿,一把鼻滴一把淚哭訴道:“撫台息怒啊,這並不是下官有意為之,而是陽穀縣原本計劃將多出數萬頃無主田產,下官又豈敢獨享?”


    這就是馬輝國賬本上有張驥等人名字的原因,他們這次胃口實在太大,幾乎要吞並整個陽穀縣的數萬頃土地。如果不上下打點每人分一杯羹,很容易分贓不均引發內亂,卻沒想到成為每個人死穴!


    聽著馬輝國哭訴,張驥盛怒之下胸膛劇烈起伏著。不過他也明白此時再繼續怪責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必須得找到挽救辦法。


    “你仔細迴想下,賬本最後可能被何人獲取?”


    “下官屬實不知,賬本之事僅有王爺、撫台等寥寥數人知道,誰都不可能去竊取賬本。”


    “那最後一個提及賬本是誰?”


    “前幾日簡長史與下官對賬過。”


    簡寧?


    張驥聽到簡寧的名字後,腦海中飛速思索起來,推測他有沒有可能去拿賬本。


    不過左思右想,張驥始終想不到簡寧有任何的作桉動機,他與自己等人是一條船上的人,拿賬本有什麽用?


    “除了簡長史還有誰?”


    張驥繼續追問,他覺得另有其人。


    “沒有了。”


    “你確定?”


    “下官確定,除了簡長史,就隻有世子對賬過。”


    馬輝國這次十分肯定,畢竟賬本這種東西不可能輕易示人,最近這段時間除了魯王世子,就隻有簡寧。


    “你即刻安排幾個人去盯著簡長史,本官前往張秋鎮一趟。”


    “撫台為何要前往張秋鎮?”


    馬輝國不明所以的問了一句,這種緊要時刻不去找尋賬本,去張秋鎮幹什麽。


    “蠢才,山東地界除了沉憶辰,誰還能讓賬本發揮作用?”


    張驥怒罵了一聲,拿起披風就朝著屋外走去。


    沒有線索的情況下,誰是最大的獲利者,那麽誰的嫌疑就最大。


    張驥不確定此事就跟沉憶辰有關,但能利用賬本威脅到自己的,整個山東地界除了布政使洪英,就隻剩下沉憶辰。


    洪英這個軟骨頭,張秋鎮遇襲都不敢稟告朝廷,更別論去得罪魯王。相反沉憶辰年少輕狂,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有沒有可能都得去試探下他的口風。


    一旦察覺出問題不對,就得跟魯王商議後手準備了。


    另外一邊的沉憶辰,並不知道張驥如此迅速,就把懷疑目標放在自己身上。他此刻正在破敗的張秋鎮臨時駐地,接待從揚州過來的大鹽商。


    “草民揚州人士汪誌道,拜見僉憲大老爺!”


    汪誌道是江淮地區數一數二的大鹽商,運河上民間運糧船,有三成是屬於汪氏家族,可謂富甲一方。


    他本人身上其實還有著生員功名,不過這個功名是靠著銀錢買來的,麵對沉憶辰這種位高權重的緋袍大員,商人身份自然不敢冒認士大夫功名,老老實實的行跪拜禮。


    “汪兄不必如此客氣,還請快快起身!”


    沉憶辰熱情無比的把汪誌道從地上扶起,滿麵笑容沒有絲毫的官架子,簡直隨和到了極點。


    他的這副模樣,卻讓在場的陽穀縣官吏神情複雜。


    當初在驛站就是被這笑容給騙了,還以為是個年輕官二代軟柿子,結果一套恩威並施組合拳打下來,現如今縣衙上下全都老實了。


    沉憶辰的這種親民態度,自然讓汪誌道受寵若驚,連稱不敢當。


    要知道山東地界還在盛傳著沉憶辰鐵麵無私,為民除害杖斃了縣令孟安維。汪誌道本來還以為對方官威甚重,連買來的功名都不敢用,卑微的自稱草民。


    現在看來沉憶辰的形象,好像與外界流傳的大不相同,堂堂緋袍大員如此禮遇自己這末等商人,也太禮賢下士吧。


    雙方入座之後,沉憶辰開門見山說道:“本官意圖想必汪兄已經很清楚,如今張秋鎮百廢待興,就不繞圈子說話了。”


    “不知汪兄能做成一筆多大的買賣?”


    沉憶辰這種簡單粗暴的問法,著實又讓汪誌道開了眼界。難怪短短時間之內,陽穀縣境內災民悉數獲得救濟,目光所及之處一副熱火朝天的重建景象。


    能有此劇變,看來跟狀元公的性格有關,雷令風行!


    “僉憲大老爺能拿出多少鹽,草民就能做多大的生意。”


    別的汪誌道不敢口出狂言,要論起運河上做鹽務買賣,他有著絕對的自信。


    “好,汪兄果然大手筆!”


    “本官每月能提供兩萬石鹽,並且每月陽穀縣還有著數十萬民眾衣食所需,汪兄如若能運來米糧肉食,本官可以全部交由你來供應。”


    明朝前中期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遵循著以物換物的原則,沉憶辰現在繼續米糧肉食,剛好可以用鹽與汪誌道進行交換。


    按照明朝官鹽每石二兩的定價,這就是四萬兩白銀的大生意,再加上數十萬人的衣食住行,每個月交易量折合下來能達到六至七萬兩。


    一般運河上的小商家,還真吃不下來。


    隻是沉憶辰的這番言語,讓在場的卞和、薑沛等人,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因為目前沉憶辰手中,別說兩萬石鹽了,就連兩石鹽都沒有。見過畫大餅打空頭支票的,還真沒見過吹的這麽狠的,萬一山東都轉運鹽使司旗下鹽場沒“搶”過來,拿什麽去支付兩萬石的鹽引?


    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沉憶辰表現的越熱情,就越有奸商的潛質。


    汪誌道完全沒有懷疑沉憶辰在空手套白狼,他在聽完對方的籌碼後,立馬就給出了早就商定好的報價。


    “僉憲大老爺信任,草民定當竭盡所能,每月運來足量的米糧肉食。另外揚州汪氏願出白銀三萬兩,在張秋鎮置辦商鋪倉儲!”


    這就是汪誌道給出的報價,張秋鎮目前廢墟一片,三萬兩足矣彰顯誠意。


    沒想到沉憶辰聽到這個報價後,立馬就搖了搖頭道:“十萬兩,本官專門給你劃分出一條街為汪氏商行。”


    十萬兩?


    汪誌道簡直驚呆了,哪怕在寸土寸金的京師,買下一條街的產業可能都用不了十萬兩,張秋鎮何德何能值十萬兩?


    “僉憲大老爺,十萬兩有些過多了,草民承擔不起。”


    汪誌道不敢得罪沉憶辰,隻能委婉的表達拒絕,這個看起來麵和心善的狀元公,屬實在獅子大開口。


    “除了一條街的商行,本官治水期間將打通運河山東境內鈔關,汪氏每艘運船關稅比以往少收五成,並且快速放行通過,不會有任何的吃拿卡要!”


    明宣德四年(1429年)在運河上設立了七座鈔關,從北向南依次是京師崇文門,天津河西務、山東臨清、淮安、揚州、蘇州滸墅關、杭州北新關。


    其中山東臨清鈔關,為大明七大鈔關之首,每年征收稅銀在十萬兩以上。官方漕船名義上過關是不繳納關稅的,所以鈔關主要征稅對象,就是江浙地帶的商戶。


    汪氏運船每年在山東臨清關繳納的關稅,就得高達數萬兩。並且這還隻是明麵上的關稅,暗地裏被吃拿卡要的銀錢,幾乎還要翻個倍。


    如果沉憶辰能做到取消吃拿卡要,提升過關效率,別說是減少五成,就算增加五成汪誌道都覺得是筆劃算的買賣。


    要知道每次被卡在關卡費心費力費時,而且遇到梅雨季節,很容易導致整船的貨物黴變損壞,損失遠遠超過了五成關稅。


    “草民願出十萬兩購買商鋪!”


    見到汪誌道沒有過多猶豫就答應下來,沉憶辰滿意的點了點頭。


    “汪兄爽快,另外本官今日所言,汪兄可以傳遞給其他的商戶。凡在張秋鎮購買商鋪產業,一律得以享受通過五成優惠!”


    其實認真說起來,沉憶辰的這個想法還是清末海關啟發的靈感。


    清末戰敗簽訂不平等條約,為了賠償巨額銀錢,大清就把海關給抵押了出去。結果卻出現了一件極其離譜的事情,那就是抵押出去的海關,收到的關稅居然還多出來好幾倍。


    正是靠著海關結餘銀兩,給腐朽清王朝續了一波命。


    明朝運河鈔關同樣如此,隻要能打擊腐敗提升通行效率,哪怕關稅降低五成,可能收到的稅也要比之前更多。


    至少沉憶辰可以確定,在自己掌控之下,上繳給朝廷的不可能更少!


    自己目前乃治水的禦史欽差,臨清也屬於洪水泛濫區,用修建河堤名義去接手,可以說名正言順。同時大明中樞還有一點好,那就是隻要關稅上繳到位,就幾乎不會引發多少異議,反正誰收不是收?


    鈔關加地產,沉憶辰算是徹底解決了銀錢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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