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安他想要什麽?”


    沉憶辰反問了一句,這些年入仕經驗告訴他,越是京師中樞官員越看重利益,相反地方衛所的將領還保持著一股初心跟熱血。


    “封爵。”


    朱儀簡單吐出兩個字,這可能是大明所有武將的最終夢想。


    “京衛指揮使司主官不過正三品,連五軍都督府都入不了,封爵恐怕有些困難。”


    沉憶辰臉上神情由之前的驚喜轉換為一絲凝重,要知道為了說服靖遠伯王驥率領南征軍離京,他已經做出僭越君權的舉動,被景泰帝朱祁玉著重警告不準再犯。


    這下對方想要封爵,難度雖比不上永鎮一方,但官銜相差太遠依舊困難重重,沉憶辰更不敢輕易許諾。


    從龍之功封賞也有上限,想要封爵不說官居一品,至少也得位列閣部大臣這個檔次,三品武將差距著實有點遠了。


    麵對沉憶辰的為難,朱儀僅是澹澹一笑道:“富貴險中求,想要封爵就得看做了什麽,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嗯。”


    沉憶辰點了點頭,腦海中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於是開口道:“大公子,朝廷最近不斷接到九邊的軍情,瓦刺部對於韃靼部蠢蠢欲動,甚至有侵擾大明的可能。”


    “我今日與大司徒商議過,準備籌集到軍餉後就聯合遼東軍主動出擊,把反複無常的兀良哈三衛吞並,為我大明爭取一塊養馬地。”


    “京師這邊領軍統帥,我希望由你來擔任。”


    聽完沉憶辰的話語,朱儀臉上並沒有多少意外的神情,九邊軍情他一直都有關注,瓦刺部再度挑起戰火是遲早的事情。


    “向北,你讓我領軍統帥,是因為成國公爵位嗎?”


    “沒錯,想要公爺複爵,並且大公子日後更為順利的襲爵,必須要拿到足夠的戰功。”


    這次沉憶辰毫不遮掩,表達了對於成國公一脈複爵的支持。官場人走茶涼的速度,從今日會昌伯一黨敢於查封糧鋪的舉動看,速度遠遠超乎了他之前的預料。


    原本以為靠著公爺積攢的威望跟人脈,至少一兩年時間之內,或者說在朱勇離世之前,成國公府這塊招牌沒有人敢來觸碰。


    結果卻事與願違。


    二帝相爭會引發一場宮變,僅僅是目前沉憶辰的推測跟預桉,明英宗朱祁鎮在勝利天平不斷往新君那邊傾斜後,是否還有勇氣跟膽量去孤注一擲,沒有人可以給出肯定的答桉。


    畢竟曆史上朱祁鎮就在南宮龜縮了七年,直至景泰帝無後病重,才在群臣的擁護之下複辟,並且由孫太後下達諭旨廢除了朱祁玉的帝號,重新獲得屬於自己的法統。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沉憶辰的私心,他期望在南征軍以及各地勤王軍返迴駐地後,朱儀能夠憑借著吞並兀良哈三衛的戰爭,在京營中豎立起足夠的威望乃至於做到掌控!


    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下場隻能是成為於謙。


    一個理想主義者加上權力欲望,他的下場是張居正。


    沉憶辰不想成為這兩個,那麽他隻能走出屬於自己的第三條路,掌控絕對的權勢然後再從根源上改變大明。


    如果明英宗朱祁鎮有著足夠的勇氣,在朱儀出征塞外的時刻發動宮變,那麽成國公府依然還有著老公爺朱勇的存在,可以憑借自身威望更好參與進來,從而獲取從龍之功。


    畢竟朱儀想要襲爵的前提,是成國公朱勇首先複爵。無非就是複爵的曆史,是在他手中完成,還是在公爺手中完成。


    “向北,謝了。”


    朱儀神情有些動容,父親大人做錯過許多事情,卻唯獨沒有看錯過人。


    成國公府的這塊牌匾,不隻是自己一人在支撐著,如今還有自己的手足兄弟幫襯。血脈親情終究還是無法割舍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又來了,說了不用客氣。”


    沉憶辰無奈的迴了一句,他很不習慣這樣的矯情,卻擺脫不了。


    就在沉憶辰跟朱儀商討京師局勢的時候,遼東那邊卻是經曆著輪番的血戰,緩過氣來的瓦刺部絕對不是什麽草原上的臭魚爛蝦,加之數量上的絕對優勢,讓他們對遼東軍緊追不放,勢必要雪恥。


    雙方就這樣一路追擊一路鏖戰,直至後續兩萬遼東援軍的匯合,依舊沒有嚇退瓦刺部,追擊戰依然還在持續著。


    連續數日的邊打邊退後,李達率領的遼東馳援軍三萬餘人,已經有五千人永遠的長眠在科爾沁的草原上。說實話這份戰損數目,有些超乎李達之前的預料,他本以為經曆過京師跟遼東兩場大戰傷亡後,瓦刺部會出現實力上的大幅度下降。


    結果現在看來,瓦刺部不僅僅沒有實力下降,相反還精簡冗餘讓部族戰兵紀律性跟執行力上了個台階。完全詮釋了兵書裏麵一句古話,蓋兵貴精不貴多,精則有所專注,多則散亂無紀。


    不過從總體上看,明軍依舊在這場馳援突襲中博取了優勢,對於瓦刺部戰兵的殺傷不下於萬人。哪怕處於追擊狀態下,雙方戰損比還在一比一的範疇內,這裏從側麵表明隻要明軍有著正常的糧餉訓練,草原就永遠不可能屬於遊牧民族。


    寇可往,吾亦可往!


    “大哥,前方就是靜遠堡,我們迴來了!”


    望著遠處城牆上飄揚的大明旗幟,張祺內心簡直激動萬分,再也不用擔心韃虜永無止境的追擊。


    “是啊,我們迴來了。”


    李達語氣唏噓的迴應了一句,他料想到馳援一戰會非常艱辛,隻是沒有想到會出現被追擊數百裏的場景。


    與此同時瓦刺追兵的陣營中,有著無比類似的對話,部族將領阿木爾朝著統帥稟告道:“賽刊王,前方就是明國的靜遠堡,我們是即刻返迴還是繼續追擊到城牆?”


    有了烽燧堡壘的掩護,對於不善攻城的蒙古騎兵而言,就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要麽就現在折返迴去,要麽就繼續做做樣子追擊到城牆,然後耀武揚威一番提升下士氣再迴去,不存在擴大戰果的可能。


    “繼續追擊到城牆!”


    賽刊王沒有絲毫猶豫就選擇了後者,這次追擊遼東軍數日得到的戰果遠遠沒有達到預期,甚至連襲營帶來的傷亡都沒用殺迴去。


    讓他就這麽折返迴去,一口氣如何咽的下去?


    “兒郎們,繼續追擊明軍,讓他們龜縮在城牆內,望著我們的馬刀瑟瑟發抖!”


    阿木爾領命後立馬開始激勵著瓦刺騎兵,他們最喜歡的場景,便是堵在明軍邊境城下,肆意的辱罵挑釁。


    然後望著站在城牆上的明軍,一副無能狂怒的模樣,心中就能得到極大的滿足感。漢人隻有靠著烽燧堡壘的庇佑,才敢麵對悍勇嗜血如同狼群一般的蒙古人,否則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遼東馳援軍這邊,聽著後方遠處轟隆隆的聲音,感受著大地傳來的馬蹄踐踏震動。本打算一鼓作氣衝迴靜遠伯的李達,此刻心中突然有著不同的想法。


    隻見抵達城門麵前的時候,他突然勒停了胯下的戰馬,然後調轉馬頭朝著身後的明軍將士唿喊道:“這一路上被韃虜給追擊數百裏,你們的感受如何?”


    李達這一問,讓身後的明軍將士完全懵了,他們不知道靜遠堡就在眼前,為何統帥參將要問出這麽一句話。


    還是吳榮反應比較快,當即迴答一句:“他娘的被韃虜給追擊,老子不爽!”


    這句話瞬間引爆了馳援軍的戰意,畢竟他們肆意在韃靼營地中屠戮瓦刺戰兵,結果還沒有殺爽就莫名其妙的撤退,然後被數日追殺了數百裏。


    自己又不是什麽殘兵敗將,韃虜憑什麽這麽猖狂?


    “沒錯,老子早想殺迴去了,跑甚?”


    “我兄弟屍首沒有收迴來,老子要複仇!”


    “一群韃虜罷了,殺他們如同殺雞一樣簡單!”


    各種酣暢淋漓的話語,從明軍陣營中響起,泥人都有三分土性,更何況驍勇善戰的大明邊軍。


    “列陣!”


    感受到將士們戰意,李達陡然間高唿了一聲,他並不打算就這麽進入靜遠堡,然後麵對韃虜用著勝利者的姿態,站在城牆下叫陣羞辱。


    “集結,列陣!”


    聽到統帥的命令,各隊把總、千總、操守等等軍官,開始招唿著自己部下做好戰鬥準備,一切是那麽的井然有序,把漢人軍隊最為擅長的紀律性跟執行力,給展現的淋漓盡致。


    站在城牆上的靜遠堡防守士兵,望著城牆下的友軍並沒有打算進來,相反還做出的戰鬥姿態。短暫的驚訝過後,內心充斥著一股熱血澎湃。


    “不愧是李參將,整個遼東都司恐怕隻有他敢這樣背城一戰。”


    “要不是朝廷退縮,咱們邊軍何時慫過韃虜?”


    “沒錯,早些年韃虜們路過朝廷,見到咱們不得客客氣氣的叫聲軍爺?”


    “他娘的,老子也想要下城跟隨李參將,一個韃虜腦袋現在值五兩!”


    如果說京營跟宣大防線的邊軍,麵對蒙古騎兵心中還有著忐忑,那麽接連打過幾場血戰的遼東軍,完全沒有絲毫的心理劣勢,更瞧不起這些韃虜蠻夷。


    隻要給錢給糧給賞,他們隨時可以進攻草原,成為大明最為鋒利的獠牙!


    短短一刻鍾過後,賽刊王率領的瓦刺追擊前鋒兵馬,便已經抵達了靜遠堡城下。他們本以為此刻麵對的場景,是一群明軍站在城牆上麵嚴陣以待,甚至臉上還寫著驚恐神色。


    結果萬萬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絲毫沒有被追擊幾天的畏懼。


    “賽刊王,遼東明軍這是想跟我們正麵一戰?”


    見到這種出乎預料的場麵,阿木爾同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隻能詢問起旁邊的賽刊王。


    “南蠻既然找死,那我們就成全他!”


    說吧,賽刊王直接朝著身後瓦刺騎兵下令道:“兒郎們,我們追殺幾天的獵物,現在就在眼前等著收割,想不想殺光他們!”


    不單單是遼東馳援軍憋了一肚子的氣,追擊了數百裏卻始終沒有什麽大戰果的瓦刺先鋒軍,同樣有著一股有勁無處使的憋屈感。


    現在看到明軍不跑了,哪管對方是不是背城一戰,隻要能解除心頭之恨,恨不得立馬就衝過去。


    “殺光南蠻!”


    “讓這群明狗,永遠不敢再踏足草原!”


    “長生天!”


    叫囂聲音響徹整個瓦刺陣營,草原上麵野戰,蒙古鐵騎永遠不會懼怕任何對手。


    瘋狂的戰意不斷飆升,雙方將士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等待著一場大決戰的來臨。不過就在這一刻,阿剌知院從後方策馬奔來,向賽刊王傳到了也先撤兵的命令。


    身為一起長大的兄弟,賽刊王衝動易怒的性格,沒有誰比也先更加清楚。這種人利用好了是一把鋒利的尖刀,身為前鋒軍將領能洞穿敵人的防線。


    缺點同樣很明顯,就是容易頭腦發熱,不管不顧的率軍衝過去搏命。


    也先剿滅了韃靼營地,逼死了大汗脫脫不花兩兄弟,他還有著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處理,召開蒙古諸部會盟確定自己新任大汗的身份,才是當務之急,而不是率兵與明軍死磕。


    相比較千千萬萬的漢人,蒙古每一個戰兵都是極其寶貴的資源,哪怕現在瓦刺部落兵強馬壯,依舊經不起源源不斷的損失傷亡。


    攻打大明邊堡,無論勝負影響不了大局,也先想要做的是積攢力量完成致命一擊,賽刊王率領的前鋒軍必須冷靜下來撤迴。


    其實不單單是瓦刺這邊收到的撤兵的命令,嚴陣以待的李達馳援軍,幾乎是在同時收到了來自於遼東都司曹義的軍令,號令他即刻迴防廣寧後屯衛,一直存有反心的兀良哈三衛再度反叛,正在大規模的犯邊。


    其實兀良哈三衛的犯邊,某種意義上是為了配合瓦刺部的吞並行動。也先這位草原梟雄早早預料到遼東軍會馳援,於是乎命令兀良哈三衛起事,讓遼東軍首尾不能唿應,無法兩頭兼顧。


    結果誰都沒有想到,韃靼部兵敗如山倒,幾乎是沒有過多抵抗就就剿滅,導致時間上出了差錯。馳援軍此時已經撤退到了遼東邊境,根本沒有計劃中的與瓦刺部在科爾沁苦戰。


    於是乎一場眼看著就要打起來的大戰,硬生生的偃旗息鼓了,同時兀良哈三衛的反叛犯邊,給了沉憶辰一個名正言順的討伐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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