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憶辰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南征軍將士,聽著耳邊如同山唿海嘯一般的呐喊,嘴角下意識的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從自己入仕的第一天起,就始終記得一句話,叫做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對於沉憶辰而言,造福一方很簡單,執掌整個帝國不出錯卻很難。他法提前給自己的執政下達一個定義,但至少從目前將士跟百姓的歡唿中可以感受到,應該沒有讓大多數人失望。


    不過很快雷鳴一般的歡唿聲音就戛然而止,待文武百官分成兩列站隊整齊之後,紫禁城內響起了一片悠揚的鍾聲,一席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午門城牆的最高點,他便是大明皇帝朱見清。


    見到天子現身,場的南征軍將士跟京師百姓,全部都驚呆站原地。要知道以往明朝受降獻俘禮,一般都是奉天大殿舉行,亦或者是社稷壇祭天。


    《明史》中有記載的午門獻俘,均是明神宗萬曆皇帝位期間,其中最為盛大的一次,便是著名的“抗倭援朝”。從此這項儀式就被傳承了下去,到了清朝每逢重要戰事勝利,均會皇帝親臨午門主持獻俘禮。


    但這是明朝的明良帝時期,將士百姓們幾乎都認為,主持受降禮的會是沉憶辰,完全沒有想到天子親臨,哪怕朱見清僅僅是個幼帝,那股帝王自帶的權威跟尊貴依舊與倫比。


    “拜!”


    見到眾人齊刷刷站原地沒有動作,鴻臚寺的鳴讚官站城樓上高唿了一句。


    這一聲“拜”仿佛打破了時間停滯,隻見午門場跟護城河畔人影如同浪潮一般,齊刷刷的匍匐地行五拜三叩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觀過後世故宮,亦或者網絡上看過圖片的都知道,午門場是獨特的三麵包圍設計,就如同一個口字去掉了一橫。


    這種結構加上三麵高高的城牆,天然形成了一個迴音壁的效果,南征軍將士整齊的山唿萬歲,迴蕩午門場的空間給人一種震撼人心的神聖感。


    哪怕沉憶辰對於皇權並不感冒,此刻都感受到什麽叫做至高上的天子威儀。


    站城牆上的明良帝朱見清,他同樣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萬民朝拜帶來的心理跟視覺衝擊,遠遠不是朝堂上數百名官員能比擬的。


    同時除了規模上的區別,還有一種便是相比較中樞老臣的城府老練,午門場的將士跟百姓情感更加直接熱烈。他們為見到皇帝而振奮,他們為大明的勝利而驕傲,他們為蕩平不臣而自豪!


    “原來凱旋而歸是這樣的場景。”


    明良帝嘴中喃喃的說了一句,可能他還法完全理解征服麓川對大明的意義,但他已經能隱約明白勝利對於一個帝國的重要性。


    “陛下僅是看到了一麵,南征軍還有著勞民傷財的另一麵,前些年百姓可謂是苦不堪言。”


    聽到明良帝的喃喃自語,曹吉祥不顧觸黴頭貶低了一句。


    先不說正統朝時期的數次征伐,從景泰朝始到今日的得勝迴朝,朝野內外很難否決沉憶辰的功績。


    甚至可以這麽說,沒有當年沉憶辰僭越君權,給了靖遠伯王驥永鎮一方的承諾,壓根就不會有今日的午門獻俘,更不會徹底平定整個大明西南的邊患。


    這份功績帶來的自豪感,一旦感染了明良帝朱見清,那麽就會讓沉憶辰的形象皇帝心中又上一個台階。曹吉祥畢竟是跟隨過王振的人,他非常熟悉幼帝麵對親近之人,那股亦師亦父的依賴心態。


    這個位置,絕對不能讓沉憶辰給取代!


    “先生說過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特別身為君王更要學會取舍,利大於弊即可。”


    其實這段話不僅僅是沉憶辰教給明良帝,更多是他仕途上這一路走來的領悟,用生命跟鮮血換來的“慈不掌兵,善不為官”八個大字。


    連大臣都是如此,更何況是執掌一國的帝王?


    帝王不是天生的冷漠情,而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擁有過多的私人情感,


    明良帝的這段話讓曹吉祥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很明顯幼帝心中的天秤,已經逐漸偏向了沉憶辰那邊,這樣下去哪怕自己內官的優勢,都敵不過帝王師的頭銜。


    五拜三叩結束,宣展官捧著一麵“露布”來到了皇帝麵前,這就是禮部緊急籌備獻俘禮的時候,臨時寫出來的“捷報檄文”。


    內容是斥責麓川土司叛亂不忠,詐降不義,殃民不仁等等罪行,當然訓斥完畢之後,就是讚揚大明南征軍的英勇戰績,令四海臣服等等。


    沉憶辰對於這種官方的照本宣科沒有任何興趣,注意力全部放眼前的南征軍將士身上。雖然是他秘密策劃了這場獻俘禮,但實際上時間緊急加保密緣故,沉憶辰並沒有提前接見過這批大明虎賁。


    某種意義上他跟皇帝以及文武百官一樣,是第一次見證南征軍將士的真實狀態。


    相比較北方邊軍的滄桑,南方邊軍的臉龐要更加消瘦,並且大多數布滿了各種傷痕。這是長時間穿梭深山密林裏麵,被枝條給劃出來的疤痕,還有就是各種蚊蟲鼠蟻叮咬的痕跡。


    很多人都知道北方遊牧民族的威脅,知道九邊防遭受的壓力跟傷亡。事實上大明中期麓川這幾場戰役的傷亡數量,要遠遠超過除開土木堡戰役的北方傷亡。


    單單沉憶辰推動的這第四次征伐麓川,就從南直隸、雲南、湖、四川、貴州等各布政司調集了十六萬戰兵,算上軍戶輔兵跟民夫,總數量接近五十萬人!


    這五十萬人裏麵,能最後完完整整迴家的,應該隻有三十萬人左右。倒並不是說麓川土司兵馬有多麽強大的戰鬥力,而是南方潮濕環境瘧疾瘴氣導致的非戰鬥損失太大,後期純粹是靠國力硬撐下來。


    這也就是為什麽,曆史上明英宗朱祁鎮推行的幾場麓川戰役,引發了整個大明東南農民大起義。確實就如同曹吉祥說的那樣,百姓戰爭稅苛待下,實則已經苦不堪言!


    幸運的是,這一切到今日結束了。


    午門的三麵城牆起到了類似“迴音壁”一般的效果,沒有擴音係統的古代,讓場盡可能多的將士跟百姓清晰聽到“捷報檄文”的內容。


    相比較沉憶辰對於官方的照本宣科沒興趣,普通將士跟百姓們就完全不同,很多人聽到麓川蠻夷的罪行熱血上湧,再聽到南征軍的英勇事跡可謂是熱淚盈眶。


    “沒想到麓川之戰會如此艱難,我大明多少兒郎永遠埋骨他鄉?”


    “麓川這群蠻夷三番兩次叛亂,聽聞這次賊酋思祿被靖遠伯斬首,整個思氏土司皆被夷族,大明虎賁的天之靈終於得以安息!”


    “當年隋唐二朝五帝覆滅高句麗,如今我大明三代帝王接力剿滅麓川,乃有漢唐遺風!”


    “如果沒有沉宮保憑借一己之力主戰麓川,恐怕大明南疆距離出現第二個安南不遠矣。”


    “是啊,多虧了沉宮保深謀遠慮,多虧了靖遠伯用兵如神,真是家國之幸。”


    各種唏噓感慨的話語不絕於耳,聽場眾官員的耳中,他們內心之中卻十分複雜。


    要知道僅僅一個時辰之前,大多數人都激烈反對沉憶辰“裂土封王”的提案。現冷靜下來思考一番,沉憶辰如今的提案跟當年力主征伐麓川是何其相似,說不定真的能有生之年,看到丟失八百餘年的故土新歸,大明疆域幅員萬裏不輸強漢盛唐!


    “捷報檄文”宣完畢,讚禮官出列高唿道:“獻俘!”


    直到這一刻,才是真正的獻俘大典來臨,隻見密密麻麻的南征軍往著兩旁移動,中間瞬間出現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緊接著能看到道路的盡頭,有著一群身穿山文甲的重裝兵馬踏步向前,走最前麵的統帥更是身穿了一套,偏向於禮儀性質的大漢將軍亮麵甲,手中提著一個木盒。


    這名統帥的身後,押送著一條長長的俘虜隊伍,他們就是麓川、緬甸、乃至天竺地區土司貴族,如今一網打盡全員押送到了大明京師!


    對於這個木盒的形狀,沉憶辰算是再熟悉不過了,當年自己主持受降禮,南征軍將士就是把賊酋思任法的項上人頭,用石灰等防腐物質醃製起來,放木盒之中獻馳京師。


    這麽多年過去,思任法的孫子思祿頭顱,再度裝了同樣的木盒中獻馳京師,意味著整個麓川思氏一族的覆滅。


    “臣平蠻將軍宮聚,率領南征軍將士斬殺麓川賊酋思祿,取其首級還請陛下查驗!”


    說罷,宮聚就把手中木盒打開,一顆嚴重脫水萎縮,呈現出詭異青灰色的頭顱,出現了眾人視之中。


    這顆頭顱的出現,讓場很多官員下意識偏轉腦袋,不忍直視令人作嘔的畫麵。曾經沉憶辰也出現過類似的生理不適,但現的他卻臉上看不到絲毫表情波動,仿佛就跟看到一顆皮球那般尋常。


    沉憶辰這種表現,不僅僅是要展現出大明高官的鎮定自若,更多於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雛鳥”。入仕這些年見證過太多堪稱人間地獄的畫麵,一顆敵人的頭顱又算得了什麽?


    相反,現場居然還有緋袍大員級別的高官,見到頭顱後流露出失態的神情,簡直就是大明之恥!


    唯一不能苛求的便是站城樓上的明良帝朱見清,他畢竟還是一個幼童,咋一見到詭異幹煸的頭顱,本能害怕嚇的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宮聚。


    還好這個時候曹吉祥反應比較快,他橫跨一步貼近了明良帝朱見清,然後一隻手搭後背上輕聲說道:“萬歲爺,這不過是大明的手下敗將罷了,沒有什麽好怕的。”


    曹吉祥的這個動作跟話語,給了明良帝朱見清很大的安慰,他竭力全力維係住平靜如常的模樣,避出現膽怯的神情損害到天子威嚴!


    按照曆朝曆代正常的獻俘流程,儒家“仁義”思想主導下,皇帝這個時候大概率會展現出天朝上國的包容大度,宣布寬恕赦主要戰俘,並且對方也會非常知趣的痛哭流涕,磕頭謝恩感激中央王朝皇帝的仁慈。


    並且這一副畫麵,還會被寫入史書中稱讚,樹立為天子“仁治”的典範。


    隻可惜這一次,注定不會是一場普通的獻俘大典,就禮部官員沒有得到明示的情況下,準備按照慣例提醒皇帝寬恕赦俘虜,來贏得一個仁君美稱的時候。


    沉憶辰走出隊列,一步步的來到了平蠻將軍,麓川總兵官宮聚的麵前,打量著木盒中的這顆賊酋思祿的頭顱,以及俘獲的麓川土司貴族俘虜。


    沉憶辰這個突然的舉動,讓場文武百官詫異不已,皇帝都還沒有表態,獻俘大典還得按照流程走下去,你這召出列是想要幹什麽?


    就眾人一片疑惑不解的時刻,沉憶辰猛的轉身麵向城牆上的明良帝朱見清,聲如洪鍾一般的上奏道:“麓川前前後後四度征伐,曆時十五載血戰,數大明南征軍將士為國征戰,馬革裹屍還。”


    “這份國恨家仇,不殺不足以慰將士們天英靈,不足平複活著的南征軍袍澤血海深仇。”


    “臣內閣首輔沉憶辰,奏請陛下將麓川戰俘斬首示眾,合赴市曹行刑,請旨!”


    沉憶辰知道獻俘大典的禮法流程,當年他主持的受降禮,最終結果便是禮部尚書胡濙一句“如儀”提醒下,不得不壓製住內心的憤恨不平,接受了麓川首領假惺惺的投降,眼睜睜看著他們再度卷土重來,又行反叛之事!


    時過境遷,沉憶辰不再是當年那個沒有任何權力,僅掛個代天子受降頭銜的小小官員。曾經的遺憾絕對不會再上演,他得給這麽多年為國征戰犧牲的南征軍將士一個交代。


    這次俘獲的麓川俘虜,論身份高低貴賤,是否搖尾乞憐,大明都不會再有虛偽的仁慈道義。


    他們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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