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淺站在十八層, 俯視著遠處的車水馬龍,視線收迴,途徑酒店樓下浩蕩的人群, 稍稍一頓, 伊莉雅遞過來高腳杯,立刻有醇厚的酒香撲鼻, “喝一點嚐嚐?我爹地珍藏了多年的酒。”


    司淺淡睨她一眼,接過輕呷一口, 細細品了品, 饒有興致的迴視她, “偷出來的?”


    伊莉雅心虛的眨眼,“他就是個酒販子,我不幫他解決, 屯在酒窖裏給他未來女婿喝?”


    “要是迴美國之後伯父打你,你可以說我不會給你找女婿,但我可以給你找媳婦兒。”她不厚道的大笑起來,“伯父勉強能原諒你。”


    伊莉雅輕哼, “雖然我不能讓他抱孫子,但這不能怪我啊,誰讓他把我生錯了性別。”


    司淺的笑聲柔軟婉轉, 順風飄到她耳朵裏,伊莉雅靠近她幾步,視線順勢下移,定格在樓底下的商務車前。泊車小哥遞過去鑰匙, 司機模樣的人動作幹脆利落的接過、上車。


    經理將那位形象氣質極佳的男子引出門,微微傾了身子聽他說話,隨即殷勤的打開車門送他離開。


    “他是,阿硯?”憋了一晚上,伊莉雅終於問出口。


    司淺遲疑片刻後頷首,又抿了口酒,唇瓣沾上水色誘人的很,她本是不想迴答她這個問題,奈何被她透亮的湛藍色眸子盯著,渾身發麻,幹脆應了她:“老情.人。”


    “果然是情.人。”伊莉雅得意的把杯子裏的酒喝光,覺得不爽快幹脆抱起整瓶喝起來,司淺沒注意,再迴頭發現半瓶酒已經進了她的肚子。


    這酒的後勁很大,伊莉雅酒勁上來倒是沒有亂鬧騰,趴在沙發上拉著司淺的手不讓她離開。


    燈光下她削的極短的發因為保養得當泛著輕微的光澤,司淺摸了摸她的頭,像哄小孩子般的語氣:“乖,我去給你煮解酒茶。”


    伊莉雅小孩子心性上來,哼哼幾聲,“不要,你得陪著我。”


    司淺審視她幾秒鍾,抿下唇角,“伊莉雅,別裝了,你沒醉。”


    窗外清涼如水的月光透過落地窗落滿室內,染亮她的眼睛,一貫疏淡的神色,突然有了變化。伊莉雅抬眸,驚覺她這雙眼睛有看破一切的力量,刹那便望進她的心底。


    連醉沒醉,都一清二楚。


    “淺淺,你之前,一定很愛他。”


    她這麽說,靜靜等對方的答案。


    司淺卻恍然失神了。


    ——


    司淺到底是不敢駁了李教授的麵子,咬了咬牙便同意了。李教授為表達學校高層的感謝之意,誠邀她去湖色禮一聚。司淺受寵若驚,電話裏不漏聲色,實則心裏揪成一團。


    入夜七點,司淺推開團裏夥伴的邀請,獨身來到湖色禮,推門而入時,與正座上的人目光相撞。


    從容不迫清雅的氣質,瞧見她進來,招了招手。


    司淺隻見過這位舞院院長幾麵,記憶最深刻的是s大校考她替自己解圍。


    “司淺,過來坐。”她指著下首位,想著李教授還替自己背鍋,連忙解釋,“是我讓你老師騙你過來的,不這麽說,請不動你。”


    司淺臉頰微熱,說什麽也不能和自己的老師坐在同下首的位置上,“我坐在這裏就好。”


    李教授深知自己這個學生的脾性,索性依了她,但礙於院長在場,出聲訓斥幾句:“讓你不識台麵,一會兒自罰酒三杯。”


    院裏幾個教過司淺的老師紛紛笑起來,“三杯哪夠啊。”


    司淺正愁怎麽應對這群老師,琉璃門被人推開,隨即是音質平穩的男聲,不疾不徐的傳來。


    “抱歉,我來晚了些。”


    室內開著暖風,熏香的氣息愈發濃重,司淺忽然覺得這香味扼住了她的咽喉,逼她與這個人正麵交鋒。這個聲音,無論是多久,她都難以忘記。


    是她不夠釋然,她坦然自己始終不是個大氣的女人。


    整個包廂內,隻有他們兩個站立,她緩慢的轉過身,平靜的眸底經久難見的波瀾泛起。兩個人,四目相對,之間沒有任何遮擋,卻像隔著遠山,盤踞著無法橫亙的溝壑。


    院長適時開口,讓司淺不要介意,“這是t.k的秦總,出國之前在我們學校念,如今給我們舞院捐贈了一棟歌舞廳,院長想一並感謝便請來了。”


    司淺耷了耷眼簾,緩緩笑了,“我和秦總是高中校友,很熟悉。”


    “的確。”


    他說話時,眸底肆意湧動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聲音低沉,哪怕僅是兩個字,都像是從嗓子中壓出來的。


    氣場逼人。


    他何時,又用這般高高在上的姿態去忖度她的心態了。


    又陸續來了一些相識的同學,氣氛勉強活躍起來。司淺晃著手裏的杯子,餘光處是男人白皙、線條流暢的小臂,手肘處堆疊著襯衫衣袖,整個人慵懶又清閑的靠著椅背。


    不知是誰忽然想起來司淺的罰酒三杯。


    男人清涼的視線忽的移過來,開口想說什麽,司淺卻站起身,笑著承下他們的話,“三杯酒,我就不推辭了。”


    斟滿後不疾不徐的喝完,要倒第二杯時,手腕被人截住,微涼的觸感傳來,司淺的動作猛然頓住,他的手順著她的手腕往前,覆住她的手,“李老師,她明天還有演出,這酒就讓我這‘高中校友’替她喝了吧。”


    院長不明所以,這解圍太過親昵,看向下首處的李教授,後者微微一笑,讓年輕人自己看著辦。


    司淺沒有鬆手,甚至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這會,他的手已經完全包裹住她的,口吻帶著引.誘意味,“乖,鬆手。”


    “不用你……”


    他輕易看破她的心思,指腹輕柔的摩擦她柔嫩的手背,“再不鬆手,我就吻你了。”


    司淺抬眼,因為氣憤憋紅了臉,深深吸了口氣,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幼稚。”


    手裏的杯子到了他手裏,秦硯仰頭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第三杯也是極快的解決完。


    場內默然,明眼人都看出這兩人之間有貓膩,奈何礙於秦硯的氣場過於強大,不好直言。


    既然他喜歡喝,司淺掀了掀眼簾,看向李教授,“老師啊,秦總姍姍來遲,自己這三杯酒免不了的。”


    眾人吸了口氣,這司淺的麵子大,膽子也不小,能讓秦總幫她喝酒,又讓他賠酒三杯。


    誰知當事人低低笑出聲,一雙漆黑冷清的眸中添上笑意更是光華流轉,“李教授你不需要為難,我喝。”


    語氣稱得上是縱容、妥協。


    “秦總好酒量。”司淺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凝著他的眸色漸深。


    已是興致索然,酒過三巡後她尋了個理由拿著包出門,深知不告而別是不合禮數的,但秦硯的出現,讓她顧不得這麽多。繞去洗手間補妝,唇釉脫落,她蒼白的唇色顯露出來,並不好看。


    五分鍾,又變得光鮮亮麗。


    司淺深深的記得,剛加入舞團的時候一天要趕兩場,從加州南去加州北,一下車眾人開始匆忙補妝,為了給來看表演的觀眾完美的視覺體驗,她們每場演出都要用十二分的精力去應對。


    伊莉雅的電話打進來,她恰時走出洗手間,腳步卻頓在原地,匆忙囑咐了句:“我一會打給你。”


    秦硯正半靠在扶梯處,精致清雋的眉眼間多了幾分倦意,低著頭,濃密的眼睫安靜的垂下來。


    看到她出來,嘴角揚起一個清淺的笑意來。


    司淺淡淡瞥了他一眼,準備從他身側的樓梯離開,然而,並不如她願,這個男人明顯是來興師問罪的。


    手腕被他鉗住,而後重重的壓向樓梯扶手,但沒有預料中的痛感,脊背處是他及時墊住的手掌。於是,姿勢愈發曖昧了,她幾乎是靠在他懷裏的。


    她怒極,抬眼瞪他,“秦硯!”


    “……終於不叫我‘秦總’了?”他仔細迴想了一下剛才她的說辭,好笑的抵住她的額頭,“還有,蹩腳的高中校友這種理由都能想得出。”


    司淺氣極反笑,掙了幾下,手腕仍被他桎梏著,“難不成要說我們之前是‘老情人’?”


    他點頭,認真琢磨了下,“這個關係明顯更可信。”


    司淺忍住想揍人的衝動,“秦先生,請放開我。”


    原本溫溫和和笑著的人忽然沉了神色,微傾向前,牙齒咬住她的耳廓,溫熱的氣息鋪灑開來,不知是痛感亦或是這樣久違的親昵,讓司淺開始拚命的掙紮。他桎梏著她的手腕的手指輕柔起來,與她十指相扣,不停地把玩,按揉。


    半晌,他終於放開了她。


    光影落在他眼裏,看到懷裏的人兒麵色潮紅的靠著自己,唇角上翹。


    “司淺,我後悔了。”他靜靜的說,“放你走,這件事,是我有生之年的憾事。”


    我應該隨你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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