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我迴避?”


    這一聲沉沉的,好像烏雲密布的雨前一樣。


    崔稚聽得也是一愣,隻是院門口,隱約傳來了孟中亭的腳步聲,她把心一橫。


    “魏大人給我留點麵子啦!幫個忙啦!你最好了!”


    魏銘看著她死皮賴臉地抱著自己的腰不鬆,還厚著臉皮說他最好了。


    什麽最好?還不是孟小六在她心裏最好?


    “魏大人,好不啦?好不啦?”崔稚說著,捏著腔撒起嬌來,“人家孤身一人到這裏來,孤苦伶仃,沒親沒友的,遇上一個說得上話的朋友不容易......”


    她眼睛水靈靈地眨巴著,委委屈屈的好像他欺負了她一樣。


    魏銘沒來由地心一軟。


    “哼。”他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見她那兩條胖胳膊還死死勒著自己,這麽大的姑娘家了,真是沒點規矩......


    “還不鬆手?孟小六要看見了!”


    這就是同意了!


    崔稚立時滿臉堆笑,“謝謝魏大人!謝謝魏大人!我肯定念著您老人家的好!放心吧!您老人家先往巷口喝杯茶?報我的名,我結賬!”


    話音沒落,人已經撒丫子往門口跑去。


    老人家?


    魏銘站在柳樹下,差點沒穩住。


    他現在這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她居然叫他老人家?!


    魏銘壓了壓胸口翻湧一時的氣,見她已經跑到了門前,轉頭朝他呲牙一笑,直接跳進了門去。


    “小六,小六!你怎麽來了?!”她大聲跟孟中亭打著招唿。


    孟中亭同她說了什麽,她又迴了什麽,魏銘已經不想聽。


    他剛壓下去這口氣,又翻了上來。


    他明明和孟中亭同歲,那丫頭叫他老人家,同孟中亭卻親親切切叫地“小六”!


    魏銘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真想抬腳就走進院子裏去,戳破那丫頭的謊話。


    但腳邁出去,還是轉向了巷口。


    沒心沒肺的丫頭,他同她置什麽氣?孟中亭此時,也是個小孩子家呢。


    魏大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背了手往巷口的茶攤去了。


    *


    院裏,鄔梨從屋裏走出來,左右瞧瞧,問道:“從微呢?”


    他剛躺床上睡了一覺,聽見崔稚和孟中亭嘰嘰喳喳的說話,這才走了出來。


    他問崔稚,“不是跟你一塊出去了嗎?”


    話音一落,孟中亭就看了過來,也問道:“魏生同你一起出去了?怎麽沒迴來?”


    崔稚剛才隻顧著支開魏銘,忘了鄔梨了,當下連忙道:“魏案首剛才是同我一道出門了,但到巷口他就說有事走了,我哪裏知道他去哪了呢?”


    她說著,拉了孟中亭,“魏案首貴人事多,忙完自然迴來了吧,咱們先別管了,我有栗老板送我的杏子酒,又酸又甜的,你請我吃這麽多次飯,我請你喝點小酒,也算報答了!”


    她說著,連忙叫了段萬全一道,將杏子酒拿出來喝,又叫了個栗家幫忙的小廝買兩盤茶點來。


    鄔梨一聽杏子酒,把魏銘瞬間拋到了一旁,“喝酒帶上我呀!”


    崔稚笑看他一眼,見著孟中亭和段萬全走遠了,低聲同鄔梨道:“我和魏案首可不熟,也不是什麽表親,喝了我的杏子酒,嘴巴可得閉緊了。”


    鄔梨聽得先是一愣,指了崔稚,“你這丫頭,忒沒良心!”


    說完,忽的一笑,“我就喜歡和沒良心的人同流合汙!有酒就好,要什麽良心?!”


    兩人眼神一碰,歡歡喜喜喝酒去了。


    巷口茶攤,魏大人獨自一人坐在桌前喝著茶。


    “今日的茶怎麽這麽苦呢?”他想。


    *


    沈家,沈攀出門去赴穆繼宗的宴請,蘇玲拿了針線到了穆氏房裏。


    穆氏讓沈攀的丫鬟將沈攀的衣裳拿出來,左右比量,準備製衣。


    “好些年沒做大件衣裳,手下都生疏了。”穆氏臉上帶著笑,細細量著沈攀的舊衣,神情說不出的溫柔。


    蘇玲迴頭看了一眼屋外,見沒有亂竄的丫鬟婆子,進屋將針線筐放下,叫了聲“太太”。


    “太太還記得五爺當初怎麽來的嗎?”她突然開了口。


    穆氏一愣,“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當時蘇玲就在她身邊,沈攀怎麽來的,蘇玲當是知道的。


    穆氏疑惑,蘇玲卻走上前來,將穆氏手下的衣裳折起來。


    “太太,五爺來之前,有兩年沒有蹤跡,不在鄉下老家,也不在儀真城裏,太太知道他去哪了嗎?”


    說起這事,沈攀在過繼到穆氏膝下來之前,是沈家一個遠的不能再遠的旁枝的子弟,兩枝早在沈家發跡之前就生了罅隙,分了家。


    沈攀祖上那一枝安居鄉下讀書,不太瞧得上為了經商賣地的沈萬裏祖上一枝,兩枝甚少往來。到了如今,那一枝讀書的沈家,u看書 .uuknshu一直沒能讀出來官老爺,而沈萬裏祖上早已發家,全部遷居儀真城裏。


    沈攀就是鄉下那一枝的人,他從小就是個讀書種子,隻是家中貧寒,父母皆有病在身,能供他讀書的錢不多,到了他十二歲,父母前後腳沒有了,他成了孤兒,靠吃族裏的飯長大,但也受盡了族裏的冷眼,沈攀拚命讀書,終於考中了秀才,立時就跟族人鬧翻,跑了出去。


    他跑出去多年不曾迴家,去了哪裏也沒人知道,直到去歲他突然入了找上門來,說願意給穆氏當嗣子。


    儀真城沈家雖然繁茂,但是穆氏這一房卻寥落,沒人願意把孩子過繼過來。家中長輩怕穆氏年輕守不住,到處想說服一個族裏孩子過繼卻不得。


    沈攀突然出現,家中長輩也顧不得他年紀大了,終歸是姓沈,有什麽關係?但穆氏不太願意。她一個人守寡,帶著這麽大一個嗣子算是怎麽迴事?


    她不願意,其實也是穆家的意思。


    有嗣子在,穆氏要是死了,嫁妝就要歸嗣子。但沈攀不知怎麽接觸到了穆氏,又說服了穆氏,終於歸到了儀真沈氏門下。


    他進到了沈氏門裏,安安心心地讀起書來。儀真沈氏一門到了如今,富貴早就不缺了,缺的就是讀書人。


    沈萬裏聽說他這般,叫了他過去說話,沈攀道:“我有誌於竹院。”


    沈萬裏嚇了一跳,又覺得或許沈攀真的行,輾轉給他弄了一張竹院的帖子,不想沈攀還真就進了竹院的門!


    這樣一來,沈攀徹底在儀真沈家站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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