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雪花兒飄起來,日子飛也似地進了臘月。


    崔稚問魏銘,“明年春闈是幾月幾日?你們過了年就去,來得及嗎?”


    春闈在秋闈次年的二月,在京城舉辦,魏銘他們在山東,距離京城還算近,明年過完年就走,剛好來得及,不過他說,“不用急。”


    崔稚不懂他的意思,魏銘道,“今歲年底,北直隸有一場地動,今上受驚大病一場,上一世的春闈,推到了八月。”


    “啊?地震?”


    魏銘點點頭,崔稚對於自然災害向來是害怕的,非人類所能抗衡,她趕緊問了魏銘什麽情形,魏銘道,“算不得大震,但波及了京城,今上年歲漸增,對這些是很是敏感,不過也或者還有旁的原因,總之前世春闈成了秋闈。”


    崔稚聽了鬆了口氣,轉眼又高興了起來,“那你們又多了半年的複習時間哦!我聽鬆煙說,孟月程不想讓小六春闈,現在變成了秋闈,不知道小六有沒有機會,要是能偷偷告訴他,讓他好好準備,說不定行!”


    她嘀嘀咕咕地想著辦法,自從孟中亭因為放走了彭久飛的事之後,崔稚對他越發上心起來,聽說孟月程罰跪他祠堂,還特地去看了一會,總之這幾月,魏銘瞧得忒不是滋味,偏偏餘公不管她,隻帶著她強身健體。


    崔稚翻過年也十三歲了,這個年紀的姑娘家,開始說婆家定親的不是沒有,可能餘公想多留她幾年吧,對此事隻字不提,魏銘倒是被田氏問了起來,親事如何打算。


    田氏並沒有要插手魏銘的親事,可魏銘現在已經是舉人老爺,這個年紀的舉人,又是解元的名頭,上門說親的人猶如過江之鯽,生生踏破了一隻門檻,崔稚還打趣說,“比全哥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田氏見她說得樂和,心裏琢磨著這小丫到底怎麽看這件事,田氏琢磨不透,隻好去問魏銘,“木子,來咱們家說親的人,越發多了,尤其過年走動,你爹娘不在,論理嬸娘要替你長眼,可嬸娘就沒出過安丘縣,隻怕替你看不好,耽誤了你。你自己如何想?”


    魏銘本來是有想法的,但這想法現在被風吹得七零八落,也不知道能不能拾起來。


    他說不急,“明年會試近在眼前,桂教諭的意思,我當閉門好生讀書,旁的事情等會試之後再說。”


    田氏覺得這樣也好,要是魏銘會試中了進士,那身份又不一樣了,是不是和世家結親,更能提攜魏銘呢?不過田氏想想崔稚,這心裏默默歎了口氣,明明是一起長大的兩個孩子,怎麽相互之間,就沒點感覺呢?


    那丫頭連害羞都不會,倒是打趣很是要緊。


    但是崔稚在換門檻的時候,沒有打趣,她看了那踩破的門檻良久,又看了看魏銘的院子,隔著院子,她瞧不見窗下的魏大人,心裏沒來由地,覺得這個院子有點礙事。


    *


    鬆煙給崔稚傳了個話,說嶽氏這兩日身子有些好轉,孟中亭悶在家中實在是太久了,嶽氏都攆了他出門,鬆煙說孟中亭不敢出青州城,怕孟月程臨時找他考較之類,實際上孟月程雖然不再罰他跪祠堂,可動不動就會把他叫過去訓斥一頓,美其名曰代弟教子,誰都沒話說。


    鬆煙說了這話,崔稚立時就答應了,正好同鄔梨一道,去了青州府城。


    鄔梨這趟迴來,是要請幾位族裏的長輩到他們家說說話,他如今考上了舉人,婚事要提上章程了,但是鄔梨的娘沒有操辦過這樣的大事,慌得很,隻好讓鄔梨過來請人。


    鄔梨現在是鄔家頭一份的風光,不外乎鄔陶氏一家悶不吭聲的緣故。


    鄔陶氏大兒子鄔琪走了狗屎運,替考真替他考過了不說,查徐繼成作弊案,還沒把他查出來。隻是鄔琪胸無點墨,世人皆知,被人連翻質疑考場作弊,嚇得鄔陶氏三天沒睡著覺。


    不過到底沒查出來,鄔陶氏大大鬆了口氣,卻接到了丈夫從京城傳迴來的家書,上麵少有地嚴厲告誡了一番,說這次鄉試牽扯出來許多事,連孟月程都從官位上暫歇了下來。


    孟月程的事,還真把鄔陶氏嚇了一跳,自家丈夫鄔自安能在京城安生做官,靠得就是孟月程這個靠山,眼下連孟月程都歇菜了,鄔自安如同沒了屋簷的人,風裏雨裏隻能自己頂著。


    鄔陶氏不敢有什麽動靜,連鄔梨在鄔家被捧得同天一樣高,她也隻能在家暗恨,一時不敢有動作。


    而崔稚在孟中亭的小院子等著他,沒多時,孟中亭溜了進來,真的是溜進來的,還換了鬆煙的衣裳。


    崔稚大為驚訝,“你現在已經淪落到出不了門的地步了?你大伯父管得太誇張了吧?!”


    孟中亭隻有歎氣的份兒,uu看書w.uukanhu 不過他說沒什麽的,“我娘在,大伯父也不會太如何我。他隻是怕我再闖禍,給孟家惹麻煩。”


    孟月程現在經不起一星半點的折騰,隻求一個穩字。


    崔稚攤了攤手,問了孟中亭最近都在家裏做些什麽,兩人說了兩句,竟然一時無話了。


    孟中亭的處境實在是太慘了,每日裏過得提心吊膽。崔稚瞧見孟小六那消瘦的臉龐,最後一點嬰兒肥,即將消失的一幹二淨,她看向他的眼眸,竟有些深邃的光亮逐漸浮現。


    崔稚不經意怔了一怔,那眸子突然瞧住了她,“小七,這些日子,我經常夢見你。”


    孟中亭的聲音很輕,好像羽毛一樣蹭在崔稚的心上,崔稚沒來由地不知道怎麽往下繼續說,而孟中亭也咬了咬唇,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有些失禮了。


    兩人的目光逐漸錯了開,但房間裏有一種如同花香一樣氣氛在蔓延。


    半晌,孟中亭才道,“餓了沒有?我們出去吃點好吃的?”


    這個話題終於是崔稚擅長的話題了,她略略甩了甩腦袋,恢複了平日裏的伶俐,笑道,“倒也不用去旁的地方,清香樓就甚好!近來殷老板從西邊帶迴來一個廚子,做得一手西北菜,尤其是麵食,極有特色,咱們去嚐嚐?!”


    她說什麽,孟中亭都會說好的,兩人說著便去了,不想剛到了清香樓,竟然同小六避之不及的大伯父孟月程,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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