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白,江水浩浩,廣安城西去百餘裏,有座綠柳莊,村莊因遍植綠柳而得名。


    村東頭綠柳林最北側,有一處江灘,自昨日傍晚,一位披蓑戴笠的老漁翁,駕著一葉扁舟,到得此處,在灘邊係舟上岸,披蓑戴笠,尋了一方青石,垂杆而釣。


    這一釣便是一夜,直到次日東方發白,一道青色的瘦影出現在老漁翁身側。


    老漁翁抬手一送,將釣竿擲入江心,哈哈笑道,“許主事真信人也!”話罷,長身而起,朝青色瘦影迎了過來。


    不須說,老漁翁正是丹鼎門齊名,青色瘦影自是許易無疑。


    彼時,齊名正是將此處,作了約定見麵的地點。


    “在下向來言出必踐!更何況齊長老以赤誠待某,贈某珍貴須彌環,某自當以赤誠相還。”


    許易微笑說道。


    “許主事,一月不見,緣何成了這般模樣?”


    齊名這才注意到許易的麵容,吃了一驚。


    原來,此刻的許易,形象較之一月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月前的許易,青衫磊落,瘦臉堅硬,雄姿英發,銳氣勃勃。


    而今日的許易,本就不壯的身體,越發瘦硬,簡直就似一張皮包在一具骨架上,滿麵倦容,疲憊不堪。


    “近來公務繁忙,有些辛苦。”


    “要不,再押後幾日,許主事好生休息一番,調養好了,咱們再行動。”


    齊名有些擔心許易的狀況。


    許易擺擺手,“無妨,許某從未像現在這般感覺良好!”


    此話絕非虛言,這一個月的非人煉器,許易付出的辛勞極大,不僅精神到了崩潰的邊緣,氣血也因損失過量,受創不小。


    然在這千錘百煉的卓絕堅持下,他的肉體和精神力,同樣受到了巨大的錘煉,其中的好處,難以言喻。


    如果說此前的許易是把出鞘的利劍,劍光動山河,鋒銳淩天下。


    那現在的許易就是一枚收斂全部力量和光華的天雷珠,爆炸刹那,氣衝霄漢,無堅不破。


    現在的許易除了氣血微微有些虧虛,整個人的皮骨,已經磨練到了巔峰。


    看著皮包骨,卻是銅皮包鐵骨,身上再無一絲多餘的血肉,每一滴血肉都蘊含巨大的能量。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信心滿滿,感覺良好。


    許易堅持,齊名也不強求,“也罷,咱們乘舟順流而下,舟上寧靜,你安心將養,老夫這裏有些補氣丹,送與你吧。”說著,掏出一個三寸高的紅色木瓶扔了過來。


    許易也不客氣,接過塞進懷中。


    隨即,二人上了小舟。


    為求隱蔽,齊名特意選擇了走水路,在舟船的選擇上,也是費了心思的。


    特意選擇塊頭小、吃重深的,布置也極是華麗,船艙中設有軟榻,茶具,還置了一個紅泥小火爐。


    艙底一半辟出來了,設了軟臥,以便二人休息,另一半置放大量的熟肉、幹糧。


    因是順流,並不用人操持舟楫,二人俱是鍛體巔峰高手,稍稍動腳,便能控製小船的行進方向。


    入得艙來,二人在軟榻上隔桌而坐,齊名堂堂煉丹大師,自是茶道高手,特意備了小火爐,專為烹茶,顯然愛茶極深。


    果然,許易才喝完一碗澄碧的美人淚,心中陡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熨帖來,好似前麵整月煉器所帶來的所有疲乏,也在這一刻,隨著一碗茶下肚,排出體外。


    見許易一臉的愜意,齊名心中得意,伸手又替許易滿上一杯,“此茶清妙,生於雲霧之巔,婆娑一樹,宛若美人,清晨方起露水時,采擷最佳,露滿茶樹,好似美人下淚,故此茶喚作美人淚。最是寧神靜心,許主事若是喜歡,不妨多飲,當然,老夫所帶之香茗,還有不少,這一路上,許主事的口舌怕是虧待不了。”


    許易笑著謝過,想起稱呼上的問題,說道,“你我此行,隱蔽為上,但難保不遇外人,稱呼上,毫無避諱,卻是不行。”


    齊名很滿意許易的謹慎小心,笑著道,“此確為一大問題,既然你我投緣,便以兄弟呼之,老夫癡長幾歲,你喚聲‘老兄’,老夫托大,叫你一聲‘老弟’,不知老弟以為如何。”


    齊名有意拉近二人距離,許易自無二話,笑著應承下來。


    忽地,齊名又丟過一方小盒,“此乃百變盒,內裏有些塗抹的藥劑,能隨意變化皮膚顏色,添加皺紋,增減皮肉之功效。你我光隱去稱呼怕是不夠,uu看書 .uukasu 這百變盒倒有大用。”


    許易亦不拒絕,打開小盒,便在手臂上塗擦片刻,弄清楚原理,從須彌環中喚出一把音速飛刀,行到船邊,將下巴處的一叢亂胡,剃了個幹淨,又在盒中,沾染一點老黃,以澄清江水為鏡,一點點在麵上塗勻。


    不多時,一位精瘦的黃臉病漢,便倒映在了江水之中。


    一個月的鍛煉,使他體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豐神化作了精悍,再去掉一叢標誌性的胡子,染上病容,如此巨大的翻轉,隻怕便是高君莫站在身前,也難認出他來。


    就在許易整頓妝容的刹那,齊名也化妝完成。


    許易妝病,齊名妝老。


    眼前的齊名較之本來麵目,衰老了二十歲不止,麵目布滿雞皮,幾乎難見本來麵目。


    二人相視一眼,盡皆笑出聲來。


    笑罷,齊名想起一事道,“不知老弟此番如何出城,有無消息走漏之虞,若是稍有走漏,你我二人今番行動,隻怕還得多小心數分。”


    許易是廣安城的特殊人物,齊名自然清楚。


    他更清楚,倘使許易出城的消息泄露,在廣安城中,又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我知曉輕重,我乃是混在巡捕司押解大軍中,偷出城來,斷無第二人知曉,老兄且將心放回肚裏。”


    事關身家性命,許易焉敢輕浮。


    “這便好!此行,你我兄弟小心為上,務求全功。”


    說罷,齊名又邀許易回舟中安坐,烹起新茶來。


    煮好茶後,齊名入底艙,捧出熟肉,幹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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