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啊!從小就被師父收養,但我不信他那一套啊!小時候山下有個先生,教的盡是些洋玩意兒,那時我就好奇啊!這個世界有多大?我就問那先生,你猜先生怎麽說?”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誒!哈哈,意思差不多,你怎麽知道的。”


    “洞山先生說過!!”


    “哦!忘了,忘了,你也是學過新學的!!”


    劉文步好像恢複了過來,至少沒有那麽激動的,但言語上卻更加癲狂了。


    “我就求我師父啊!我師父也答應了,山上學道,山下學書,有了山下的事,道法就自然跟不上了,好在我也爭氣,倒是理會了先生的意思。”


    “嗬嗬,那你是幸運的,我到現在都沒有理會洞山先生的意思。之後你就踐行先生的路了?”


    “哈哈!還早著呢?那時候這麽點兒大,哪能明白這些啊!!後麵我師父羽化了,我就跟著我師叔,我師叔也爭氣,沒兩年就加入了全性,隻是可憐我哦!”


    這一個急轉彎葉無風都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就加入全性了,顯然其中緣由,劉文步也不是很清楚,他繼續抒發自己的人生。


    “個個廟宇掛單,剛開始他們還收,最後啊!!我也長大了,也要靠自己,就去了省城闖蕩了一番,從山裏到省城,從省城到租界,哎!一言難盡啊!!”


    其實也沒有難盡的,就是隨著視野不斷的開闊,對於世界的懷疑也在不斷的加深。


    “那個時候你一定很迷茫吧!那還是道法不深?”


    “對,對,道法不深,修行不夠!!葉師弟,不怕你笑話,雖然你的手段厲害,但我劉某從未佩服你,但此時此刻,我...”


    “此時此刻,你也不用佩服我,也不會佩服我,一時的成敗說明不了什麽問題,難道你現在就決定放棄了?那你的道也太膚淺了?”


    葉無風直接打斷了他,劉文步沒有生氣,隻是笑著道:


    “對,對!我現在也沒有佩服你,你說你的能力,是做大事的人,何必跟我們這幫人混在一起?”


    “誒,不對吧劉師兄,不是你邀請我的嗎?要不然我迴來這裏坐牢嗎?”


    “哈哈,我得錯,我的錯!!”


    說著又灌了兩口酒,剛才的話也都是真話,劉文步是看不起葉無風的,葉無風一到這兒來就被異人排擠,接下來有是四處打遊飛,還和全性的人勾結在一起,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個無腦的莽夫。


    可就是這種莽夫,卻看到了自己懦弱的一麵,而此時劉文步也知道,其實自己連莽夫都不如,空有一身熱血,自以為頭腦精明,但到頭來依然是一地雞毛。


    “誒!剛才說到哪兒了?”


    “到了租界!”


    “對,到了租界,繁華的都市啊!我們是那麽的格格不入,那個時候才發現,我和先生學的,隻不過就是點皮毛罷了。不怕你笑話,我在那兒白天裝神弄鬼給人家看風水,晚上去教堂聽課。”


    “啊!信得夠雜的啊!!”


    “去你的,我可不信那個光屁股老頭兒,隻是他們啊!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麵貌,那個時候熱血少年,奮發圖強嘛!總以為自己將來會是個人物。”


    “怎麽?現在做人都難,隻能做物了?”


    “哈哈,是啊!做物都難啊!後來也發現,天下能人眾多,我隻不過是最渺小的一份子,想著做好自己的事情,尋求自己的大道,民國十二年還是十三年啊!!我又迴到了道觀,可惜啊!那個時候那些東西就再也看不下去了,道袍也穿不上了。”


    “對!!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是一身西服吧?”


    “第一次?有嗎?”


    “忘了,小河邊上狗肉館,你先走了,然後和尚也來了。”


    “哦哦!想起來了,誒?之後怎麽樣,我隻記得那次傷得不輕,差點醒不來了!”


    “我和你差不多,差點醒不過來了,內景出了點問題,最後不就把道袍給穿上了嗎?”


    “啊!哈哈哈哈,你小子,我啊!!算完咯!至今也沒穿上道袍。”


    “現在也不晚啊!道袍寬敞,比西服這種拘束要好多了,就是冬天的時候有點冷,但隻要你不哆嗦,誰能看的出來你冷啊?”


    “看來還是師弟你的境界高啊!!這次迴去,我也應該沉下心來,研讀經典才是,你學識淵博,有什麽推薦的沒有?”


    “哈哈,師兄,你笑話我了,我不讀書!”


    “不讀書?不讀書好啊!讀多了反而是個拖累,你看我,學得淨是些沒用的東西,倒不如忘個幹淨,反而快活。”


    這種時代,像劉文步這種越是“清醒”的人,越是痛苦,還不如葉無風這種渾渾噩噩,倒是落了個灑脫。


    “嗬嗬,喝多了,就喜歡發牢騷,師弟不要見怪啊!和尚那邊有消息沒有,咱們一同入關來,理應一同迴去才對啊?”


    此刻劉文步也許是想通了,也許是放棄了,也許想得更多,但已經無所謂了。葉無風聽到此言後,頓時笑著道:


    “我恐怕是不行了,要等一個人。”


    “哈哈哈,我看你小子是要搞事吧!全性的人已經撤走了,李慕玄估計也快了!!”


    顯然劉文步是誤會了,葉無風也笑著道:


    “什麽李慕玄啊!他早該撤了,等我的未婚妻,她說要來。”


    “嘿嘿,倒是伉儷情深啊!千裏迢迢前來尋你,你小子,哈哈!!”


    “也不是來尋我,畢竟這邊的事情還沒完呢?”


    “怎麽,這個時候來,晚宴都趕不上了吧?”


    “師兄,隻要想來,什麽時候都不晚,要走的隻是我們,而對於有些人來說,才是剛剛開始。”


    “嗯?弟妹是?”


    “鄂豫皖那邊過來的,我們也好久沒見了,這次正好敘敘。”


    葉無風說的很輕鬆,但劉文步卻是睜大了眼睛。


    “師弟,高義啊!!”


    如果說最早的葉無風在他的眼裏隻是個手段高超的莽夫的話,這次談論之下,他對葉無風就有所改觀了,而再聽葉無風這句話都時候,他頓時肅然起敬,從內心裏佩服葉無風了。


    葉無風是不知道他此刻心裏是怎麽想的,要是知道肯定會笑出來,師兄,你想多了,我沒那個覺悟。


    “那好,我就先走了,去尋和尚去,還有劉得水那小子,這小子!哎!!”


    此刻也沒有什麽派別了,都是一個坑裏的狗屎,臭味是一樣的,沒聽說過狗屎還分品種的。


    “那就一起去唄!話說進關以後,也沒見到那個花和尚了,指不定死在哪個女人的肚皮上了!!”


    這個時候江湖人已經放開了,街頭巷尾也有了許多之前沒有的記號,很快劉文步就把解空約出來了,但劉得水好像有事,沒有一起跟來。


    “哈哈,解空和尚,你小子這些日子藏得好啊!!”


    解空和尚一看到葉無風和劉文步,並沒有尷尬,頓時笑著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兩位施主...”


    “去你媽的,什麽施主不施主的,禿驢,我可請了你好幾次,你別說你沒看見啊!!”


    解空一聽劉文步直接罵了出來,頓時一愣,心想這小子和葉無風學壞了,以前那個文質彬彬的道人去哪兒了?但隨即也反應過來道:


    “牛鼻子,我敢出來嘛我,都是師門任務,這次不就出來了嗎?去你那兒吃齋飯。”


    葉無風見此笑罵道:


    “和尚,裝什麽慫啊!前麵有家狗肉館,咱們吃狗肉!!”


    “阿彌陀佛...”


    “在阿我敲爛你的禿頭!”


    自從葉無風學會念阿彌陀佛後,聽到別人念阿彌陀佛就有點不舒服了。


    三人結伴來到一個館子,此時已經是三月份了,雖然依舊沒有什麽人,但總有那些不怕死的館子敢開張。


    “幾位年輕人,要吃點什...”


    老板頓時笑臉迎接了過來,因為冷的緣故,手也一直揣在袖口,結果這不就看到一個和尚了嗎?


    “廢話,上狗肉館不吃狗肉啊!有什麽名菜?”


    “啊!這位大師?嗬嗬,你們等等啊!還沒預備呢?”


    “什麽,沒預備你開什麽館子啊!!”


    “誒誒!年輕人,這也不能怪我啊!看報紙了嗎?說什麽新朝雅政,要維持市麵繁榮,要不是這,誰大冷天的出來了,本以為沒生意的,結果你們不就來了嗎?”


    “快點啊!!”


    葉無風沒有在說什麽,也知道這個時候哪家店都這樣,老板則是朝著後麵吆喝道:


    “二子,來客了,殺狗!嗬嗬,幾位稍等,我去給你們熱壺茶去!”


    “店家,有酒嗎?小僧,呸,我好幾日沒進酒了。”


    “啊!有,有!您等等啊!!”


    老板此刻心中想著,瑪德,這什麽世道啊?和尚都開始喝酒吃肉了!但想想這年頭能活著就不錯了,還顧忌這麽多幹嘛?


    “和尚,劉老大那邊什麽時候走啊?”


    “快了,應該就這一兩日,關內那些人還在商議,大薩滿那邊也開始往山上走了!”


    “嗬嗬,就這些人,躲到山溝裏苟延殘喘...哎!!”


    本來是想罵街的,但劉文步最終還是沒說出來,葉無風則是感歎道:


    “哎!堂堂薩滿神教,最終落得個落草為寇!和尚,你們是怎麽打算的。”


    “這個,哎!師父說了,已經開始封山了,青燈古佛正好磨練一下心境。”


    “這踏馬倒是符合你們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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