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你醒了?”


    蘇謹莫猛然起身,睜開雙眸,看到是眼前的行者,他坐在她對麵的石凳上,正提著水壺在沏茶,嫋嫋水汽,讓人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觸。


    蘇謹莫就在亭子裏,趴在亭子中的石桌上,仿佛是不小心打了個盹一樣。


    “你是——”


    蘇謹莫驚魂未定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去打量周圍的環境。


    進入亭子後,看到的是另外一番景色,亭子外的那片汪洋不見了,取而代子的是一片無邊的花海,綠色的草地上,點綴著不知名的百花,像極了她記憶中的那片崖底。


    “故人——”


    行者沏好了茶,推了一杯到她麵前,蘇謹莫捧著茶,如有所失的悵然了許久。


    茶是她愛喝的山茶,就是杯子,也是記憶裏的那一副,她突然就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


    “師傅——”


    蘇謹莫呢喃著,對麵的人卻笑了:


    “我是空山老祖。”


    蘇謹莫笑了笑,點了點頭,捧著茶喝了起來,二人相顧無言許久,她才問到:


    “是因為苦海觀沒了,所以才起了這個名字?”


    指尖在杯子邊緣摩挲著,蘇謹莫看著那杯中的景致,隱約有了些記憶。


    “空即是空,別無他意,蘇姑娘說是什麽,那便是什麽。”


    老祖捧著茶,淡然的品著,目光越過蘇謹莫,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苦海觀,那都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師傅還記得你養的那隻黑色的鳥兒嗎?苦海觀出事那天,你去了鎮上,我本來求死,卻沒死成,最後在死人堆裏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它,一養就是幾萬年,你知道我在哪裏,但是你就不是不來尋我。”


    蘇謹莫歎了口氣,把茶都吞了進去,從苦海觀出來後,她找過他一段時間,最後因為冥界的創立而不了了之,後來知道他的消息,還是從大鵬鳥口中得知的。


    大鵬來辭行,說是尋到了他,可他不願意來見她,隻讓他捎了一句珍重。


    這麽多年了,從沒想過,二人的重逢,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你的執念太深,我已得道,再見麵,也改變不了什麽。”


    空山老祖捧著茶,在嫋嫋霧氣中,微微歎了口氣:


    “阿卿,你該放下了。”


    唯有放下,方得重生,也唯有放下,才能得到救贖。


    “若是能放下就好了。”


    蘇謹莫把杯子放下,看向了遠處,罷了,師徒重逢,就不再談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師傅,天一師傅還好嗎?”


    “你們見過。”


    空山老祖繼續喝茶,蘇謹莫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哦,記起來了,那是在下仙界的茶話會上,他們二人有過一麵之緣。


    “你當如何?”


    空山老祖問起他以後的打算,蘇謹莫低頭撫摸著杯身,想了許久,緩緩說著:


    “我還能如何?”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得到的解脫了。


    “冥界沒了你會亂的。”


    六界也會因為冥界的爭亂,陷入困境,這些情況,空山老祖很想知道,她是怎麽打算的。


    “六界原本就不安寧,冥界也不會一直存在,我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自然是不會退縮的。”


    蘇謹莫已經下定了決心,冥界會如何,他已經不想去知道,六界會怎樣,那也不是她應該考慮的。


    “你是冥王,冥界的創始者。”


    如此做法,是否太過不妥當?作為冥王,作為創始者,你是否應該肩負起你應當肩負的責任。


    “冥界不是我的手筆,你我都知道,我到底是怎樣的,它既然能讓六界安定,自然也能讓六界大亂,那是它的選擇,我阻止得了它一次,卻不能阻止他無所次,再說了,我與他已然決裂。”


    蘇謹莫把茶杯往前推了推,示意想要再加一杯茶,空山老祖提起水壺,一邊加水,一邊說道:


    “你若阻止不了,那就該有接班人來阻止。”


    不能說就這麽放任不管了。


    “天帝不是有打算嗎?冥界那人,你們都知道他是誰,這六界,是你們的,該如何拯救,也是你們想辦法,何必問我。”


    蘇謹莫把茶拿到了麵前,端起來吹了吹,搖了搖頭,罷了,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夠了。


    “你看上了那個孩子?”


    空山老祖揣著手問著,蘇謹莫微微皺眉,笑了:


    “我看上誰不重要,它想幫誰更重要。”


    她並不覺得自己能鬥得過它,從始至終,輸的人都隻有她吧。


    “所以,你就是這麽想的,把它從你身體裏剝離出來,寄生到另一個人身上,你自己則是到此為止嗎?”


    蘇謹莫沒有迴答,隻是默默喝茶,空山老祖看著她,輕聲的問著:


    “你就沒想過留下?”


    抑或是,這世上已經沒有半分值得你留戀的人與物。


    “算了吧。”


    茶已經涼了,喝不下去,那不如潑了吧,蘇謹莫把杯子放下的一瞬間,心裏是無盡的釋然。“是你覺得算了,還是蘇姑娘也覺得算了?


    空山老祖追問著,蘇謹莫笑望著他:


    “老祖此話是什麽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早在你把自己靈力祭出,魂靈打傷,記憶失去之後,在人世間輪迴的你,早就已經不是原本的你了。”


    換句話說,你們已經是不同的兩個人了,你可以對人生再無期待與牽掛,可他不一樣,她有血有肉,有著自己的渴望。


    “我就是我,哪怕是你們把那個孩子塞給我,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蘇謹莫知道他們的打算,也明白他們的苦衷,可是啊,她就是過夠了。


    一直過著為了別人,為了使命,卻忘卻自己的生活,她已然過夠了。


    “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商量的餘地。”


    蘇謹莫很肯定的迴答著,老祖起身,背對著她站著,許久,悠悠的說著:


    “阿卿,你可願與我打個賭?”


    “賭什麽,賭我會心動,放棄自隕的念頭?還是說,賭我不會如願以償?”


    蘇謹莫笑了,她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等待著他不出意料的迴答。


    “賭你體內已然有了另一個自我。”


    老祖迴頭看著她,眼眸深處,都是溫柔。


    “你想讓我做什麽?”


    放棄現在的念頭嗎?


    “我隻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


    哪怕這個機會,隻是給一個你自己都瞧不起的人格。


    蘇謹莫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迴答,空山老祖也不急,他揮了揮手,把手心中央變出來的那顆丹藥遞給了蘇謹莫,蘇謹莫看了許久,才伸手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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