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姚月一改方才的嬌怨,麵上冷靜沉寂下來。


    她下巴微抬,指腹輕輕劃過眼尾,拭掉了本就沒有多少的眼淚。


    易曉寒將她帶迴了從前,四年後他們重逢的那天。從易曉寒的反應來看,擁有記憶的,似乎隻有她一個。


    也是,他給她一個將他徹底困在書裏的機會,若是有了記憶,她所做的一切便明明白白暴露在他眼前,這又算是什麽機會。


    之前的她過於擰巴,眼裏都是恨,不願意在他麵前服一點軟,時不時與他作對,到頭來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平白又多了一層傷疤。


    易曉寒的可怕,她知道,他善於偽裝,一個連黑化都能掩藏的男人,姚月不覺得自己能蒙騙過他。


    好在,現在的他,還沒有那麽可怕,他想要她是什麽樣子的,她知道。


    既然他想看,那她就扮給他瞧。


    幾個女婢敲門進來,直入內閣浴室。


    成排列在姚月麵前行禮,“姑娘,奴婢們侍候姑娘沐浴。”


    姚月看著他們手中的東西,低頭悠閑地將自己腰間的衣帶解開,也不看他們。


    “你們出去吧,我沐浴不喜人侍候。”


    見她們仍沒有動靜,姚月手上動作一頓,眉頭微挑,勾起眸子看向她們。


    聲音微冷,“莫不是要我親自去告訴宗主,你們才肯出去。”


    聞言,幾人互看一眼,這才放下手裏的東西退了出去。


    室內重新陷入安靜,姚月褪下全身的衣衫,漫入水中。


    果然是見她乖了,願意給她留幾分薄麵。


    上次,他直白的告訴她,不喜她身上有別人的味道,她不願意沐浴,他甚至起了逼迫她的念頭。


    就好似她是他的所有物,不容許別人染指。卻絲毫不顧及她的意願,隻覺她身上沾了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清洗掉才好。


    姚月微微閉了閉眼,那些事,她不想再去想。


    隻是,易曉寒是怎麽將她輕而易舉的再次送進來的,他的靈丹確實已經化了。


    淩玉。


    這個名字她已經是第二聽到了。


    猶記得易曉寒當時第一次提到這個名字時,語氣中的意味深長。


    ——一個小惡魔。


    超脫於世界之外,為天道所不容,逆天而生,能夠自由穿梭於各個時空,又能聽命於易曉寒,那便隻有一個人了。


    她刻意的不去想他,隻怕自己會心軟。


    卻不想,正是因為她的逃避,讓她算漏了他,使得她重新陷入了如今的局麵。


    想到那日餘光瞥見的瘦小輪廓,姚月抓著浴池壁岩的指尖微微抖了抖,最後連頭漫入水中。


    新一輪的棋盤已經打開,她不能心軟,這次,她隻能進,不能退。


    沐浴過後,姚月從浴室走了出來,身上穿著一件淡粉色流沙長裙,與昔日易曉寒送來的衣服一模一樣,隻是,穿在她身上,不似從前的清冷寡淡,反倒多了一絲柔和。


    她坐到梳妝鏡台前,施法將滿頭濕發弄幹,任由長發如瀑披散,頭上沒著一件飾品。


    浴室裏放著許多佩戴的珠釵,姚月閑散,一件未碰。


    易曉寒的寢殿裝飾簡單,卻顯露著淡淡的奢華,就像他這個人一般,清清冷冷的。


    隻是這室內卻憑空多了一個妝奩,裏麵脂粉首飾一應齊全,放在櫃桌上,與這室內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再一看,床邊一前一後,列著兩個紅木衣架。


    當日,她一腔怒火,一陣火勢,將他的寢殿通通燒毀,並沒有注意這些細微之處。


    如今,看著這些,突然明白,易曉寒接她迴來之前,就已經生了要與她同吃同住的念頭。


    難怪那些日子,他不論如何,都要與她睡在一處。


    她當時不解,後來,姚月方才知道,她不在他身邊,他從來睡不安穩。


    難怪,他總是在她耳邊說:月月,我很累。


    門口被人從外邊推開,易曉寒走了進來,看見姚月,眼中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驚豔。


    他款款走了過來,站在姚月身後。


    鏡中的她冰肌玉骨,形體消瘦,滿頭青絲柔順的披散在她巴掌大的臉頰邊,一身流沙長裙,絲質流暢輕薄,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來,順著她的腿骨,傾斜而下。


    少女的青澀消失不見,轉而多了幾分清冷的魅力,一身淡粉色長裙,更為她淡漠的臉上染上些許柔光。


    她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模樣,不再是之前的清麗少女,可他此刻看著,卻覺自己思念的就是這樣的人兒。


    往常,他以為自己喜歡清麗些的女子,可現在,他又覺得,這樣的女子,他也同樣喜歡。


    好似,他沒有什麽固定的喜好,她是什麽樣的,他便喜歡什麽樣的。


    意識到這些,易曉寒心覺這並非什麽大事,發現了這一點,他似乎還挺歡喜的。


    他不由得伸手,撫上她柔軟的長發,看著鏡中的人兒,柔聲道:“月月穿粉色極美,以後,日日都穿粉色吧。”


    姚月卻做出氣惱的表情,起身避開他,“我不喜歡粉色。”


    “在人界時,月月便常常穿一件粉色裙裝,迴到魔宮後,還讓居室的人多準備些各色衣衫,而月月穿的最多的,便是淡粉色了。月月喜歡粉色的,我記得的,月月莫要騙我。”


    姚月頭一撇,故作氣悶,“我現在不喜歡了。”


    易曉寒卻堅持,“可我喜歡月月穿粉色。”


    他自私自利,掌控欲又強,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想法。他喜歡對別人作出各種約束,尤其是對她。


    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就像在看一隻溺愛的寵物。


    姚月掩住眸底的神光,氣唿唿的坐在桌前,發脾氣地道:“我才不要聽你的。”


    “我還喜歡看你穿白色呢?你要是願意日日穿白色,我就願意日日著粉色。”


    說著,她翹起了下巴,一副不服輸的模樣,“如何?”


    聞言,易曉寒看著她,眸光瞬時幽深了許多。


    姚月的手微微緊了緊,莫不是她反應不對,被他看出了端倪?


    正在姚月心驚膽戰之時,易曉寒幽幽地開口了,“月月喜歡看我著白色,不會是因為宋清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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