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易離開的時候,整個瓊林園欣欣向榮,一派昌盛之景。


    閉關修煉,這是丁易對外宣稱的理由。


    對於江湖中人而言,偶有所得,閉關數月亦是常有之事,並不會引起多大的關注。


    真正知道他目的所在的,唯有吳楓與葉輕二人。


    吳楓是他真正意義上收下的唯一弟子,亦是拙劍派的開山大弟子。


    此次一去,不知結果如何,自然得讓他知道真相,好提前有個心裏準備。


    至於葉輕,統領榮禧堂,是丁易與捕風營,乃至與小侯爺連接的紐帶所在,自然得讓她知道自己的行蹤,以免小侯爺生出誤解,對囡囡他們不利。


    丁易便這般安安靜靜的離開了瓊林園,喬裝成了一位潦倒的車夫,趕著一駕普普通通的馬車,離了臨川城,沿著當初的薛凊走過的道路,向北而行。


    馬車晃晃悠悠,一路顛簸。


    丁易不時揮動馬鞭,打出聲聲響聲,讓馬兒不敢懈怠。


    他自個兒斜坐在車轅之上,不時灌口老酒,吃幾顆花生米,路途倒也顯得愜意非常。


    很快,他的馬車路過了與薛凊相遇之地。


    雖然過了如此之久,當初焚燒鳥屍留下的焦痕依舊,甚至在官道上留下了道道詭異的鳥形之跡,讓過往之人平白多出了許許多多的猜測。


    馬車繼續前行,一眼望去群山遮掩,山澗橫阻,便如斷頭之路一般。


    臨得近了,甚至能感受到山澗之中吹過的嗖嗖涼風。


    唯有走到盡頭,方才見到絕路之處的轉機。


    在絕不可能的地方,竟生出了一條直角轉折的大道出來,不得不讓人感歎大自然之奇詭。


    畢竟,官道雖大,亦不過是在山形基礎上開辟而出的。


    “爺爺,快看快看,對麵山上風景好美!”


    一架華貴的馬車從丁易身旁趕超而過,從車窗之中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盯著山澗對麵的山景感歎不已。


    車中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此時正值秋季,山間多有楓樹,正是風景秀麗之時,不過再如何,卻也比不得春天百花齊放那般明朗秀麗。”


    那駕車車夫插嘴道:“老爺,前方幾裏之地便是鷹嘴岩,上麵一年四季百花齊放,那才是真正的美景咧。”


    老爺輕咦道:“當真有如此奇異之地,倒是要見識見識!”


    華貴馬車唿嘯而過,唯有那孩童四處張望,好奇地看了丁易一眼。


    “原來前麵便要到鷹嘴岩了!”


    丁易咕咚一聲喝下一口老酒,他對這名字並不陌生,卻是從未見過鷹嘴岩到底是何等樣子。


    啪!


    他手中鞭子在空中一揮,打了聲響。


    馬兒的速度陡然間加快了幾分,破舊的馬車搖晃亦變得劇烈起來。


    這番抖動,一般人恐怕坐不了一裏路程,便要頭暈目眩,渾身散架不可。


    過不了多久,陣陣清香隨風而來,本顯寬闊的官道竟慢慢變得有些擁堵起來。


    丁易放緩車速,抬眼望去,便見前方道路之上,數十丈之高處,有一塊突兀而出的巨大岩石,籠罩在官道上方。


    陡然見之,讓人不由自主地便會想到一頭雄鷹展翅翱翔,而這突兀的岩石可不就是鷹嘴?


    “鷹嘴岩叫得倒是好生形象!”


    丁易再次感歎大自然之鬼斧神工。


    此時明明已是秋葉泛黃,落葉紛紛的季節,但在岩石之上,當真是百花齊放,爭奇鬥豔,讓人陡然置身春之氣息之中。


    車隊緩緩向前移動,離鷹嘴岩近了,竟然不時聽聞到嗬斥與謾罵之聲,讓人大感煞風景。


    丁易不由得歎息一聲,他已然看清楚前方是何等事情。


    此處沒了山匪截道之禍,卻是多了一道關卡。


    他們攔住行人車馬,征收一道費用,喚作賞花費。


    放置一旁的巨大木牌之上堂而皇之地寫著,“景秀山河,風光無價。保民一方,賞花收餉。”


    若是些平頭百姓,看到這等架勢,出幾個銅錢,忍忍也就過去了。


    一些大家、貴人可沒這麽好商量,周國從古至今,還從未聽說過有賞花費一說。


    特別是這花木天生天養,根本無須照看,哪來的費用,即便保民一方,也是職責所在,自有朝廷發放的糧餉,哪裏需要行此強盜行徑?


    然而,他們再不好說話,來頭再大,亦是禁不住刀兵架脖的威脅,恨恨留下巨額銀兩,過關而去。


    “這些到底是哪個衙門的人,竟如此跋扈,絲毫不講情麵?”


    “哪裏是什麽衙門,沒聽他們說麽,分明是瓊林園的人!


    人家瓊林園如今聲名遠揚,權大勢大,做下此等事情,便是官府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你可別瞎說,瓊林園蘭陵大俠嫉惡如仇,豈會縱容門下如此行徑!”


    “切,什麽大俠,我看也就是吹出來的。”


    你再胡說八道,休怪俺不客氣!”


    丁易坐於馬車之上,聽二位行人相互爭辯,其中還有一道耳熟的聲音,不由得暗暗搖頭。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無論此事是否當真瓊林園之人所為,瓊林園在外的名聲恐怕亦是毀譽參半,否則根本便不會有人相信。


    忽然間,便見方才爭辯的一人快步向前,一臉盛怒之色,麵對那些手持刀兵的攔卡之人,亦是毫無懼色。


    此人,赫然便是未被丁易收錄門下的樵夫樵三!


    他沒有入封老門派之中,而是一根筋入了瓊林園外院之中。


    “你們是瓊林園哪個師傅門下,竟敢在此敗壞名聲!”


    聽聞此言,丁易暗暗苦笑,這愣頭如此說話,豈不直接將此事擔在了瓊林園名下?


    他心中一動,見方才與之爭辯之人時,那人臉上露出一種得意的笑容,很快走上前去,融入圍觀人群之中。


    “瓊林園聲名響亮,我看都是徒有虛名,在此強收賞花費,與強盜有什麽區別!”


    一道沉悶之聲忽然響起,立馬得到眾人附和。


    “腹語!有意思!”


    以丁易的實力,雖然已經分出了大半神念,卻依舊一眼便能看出是那人在暗中起哄。


    “爺爺,瓊林園是什麽地方,怎麽會這麽霸道?


    爺爺不是號稱鐵麵判官麽,真得上書朝廷,好好教訓他們。”


    先前那富貴馬車停留一旁,那孩童掀開車簾,小臉上盡是憤慨。


    車內之人笑聲道:“你這小娃娃懂些什麽,人雲亦雲的。


    判定是非功過,並非隻看表麵。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便像洋蔥,圍了一層又一層,你若不抽絲剝繭,根本看不清真相是什麽。


    倘若爺爺都像你一般衝動行事,豈不是也成了別人口中不分是非的惡人了?”


    鐵麵判官,是大周朝廷之中的一個另類,真正的大智若愚。


    看上去不講情麵,鐵麵無私,實際上卻是個九轉心思的人物,將所辦的一切事物早已看了清楚。


    這些年他在大周四處巡查,所到之處當真群邪辟易。


    若有什麽勢力,一旦被他盯上,鐵筆之下樁樁件件,絕對抵賴不得。


    今日之事,看似無意,恐怕是有心人安排好的一場戲,針對的便是瓊林園。


    丁易將各人神色收入眼底,卻並不想過多參與其中。


    有人一心權謀,有人一心修行。


    若修行之人分心權謀之事,隻會事倍功半。


    無論他人所謀何事,謹守本心總有圖窮匕見之日。


    便聽刀兵之聲響起,關卡幾人直接亮出了兵器來,冷聲道:“瓊林園之事,哪裏輪得到你一個外院弟子插手?


    趕緊走,看在同出一門的份上,不計較你的無禮!”


    “好好好!說不出哪個師傅門下,今日之事便別想善了!”


    嗤!


    一道寒光閃過,那木牌分作兩半,哐當掉落在地。


    樵三手中,依舊是那把跟隨多年的砍柴斧頭。


    這斧頭看上去極為可笑,但是關卡幾人卻是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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