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山纏。


    雙鬼纏。


    繞山饒鬼。


    黑繩纏黑兵。


    ……


    這是一首極為古老大山中的歌謠,前些年,我前去考察一處民間地理時,偶然聽到的,處於好奇心,當時就記了下來,沒想到,今天在這化工廠命案現場,居然能見到這種極為古怪的“繩套”方式。


    我道,“白法醫,給你一條繩子,你能結出這種繩套?”


    別說是他。


    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匠人,也很難掌握。


    白法醫望了好一陣,臉色發青難看,站在那裏不說話,唐警官開口了,“確實是很古怪很複雜的繩套,死者是城裏人,祖上也不是大山出戶!”


    我道,“整條繩索,有三分之二很嚴重的磨損,你們不覺得有問題?”


    唐警官問,“問題?”


    我道,“我猜測不錯的話,在地麵時,死者的脖子已經被繩套勒住,繩索一頭穿過上邊樹杈,扯動繩子,將死者強行拖拽拉高,造成上吊的假象。”


    唐警官倒吸一口冷氣,“活生生吊死的?”


    否則的話,我真解釋不出來,為什麽繩子的三分之二磨損得那麽嚴重。


    唯一的解釋。


    就是拖動死者時,繩索與樹杈發生劇烈摩擦而形成。


    不服氣的白法醫如煮熟的鴨子嘴硬道,“崔浩,子虛烏有罷了,如果和你說的一樣,為什麽繩子上沒有一點遺留兇手的痕跡?”


    據我估計,兇手可能是帶了手套作案。


    我道,“地上有他的痕跡!”


    先前觀察時,我發現在老樹旁邊的雜草,有被人重力踩過的痕跡。


    用繩索強行吊起一個上百斤的人,並且離地一米多,即便是杠杆原理,也需要很大的力氣,畢竟樹皮不是滑輪,凹凸不齊也很粗糙。


    我走到樹南側三、四米的位置,觀察一陣後,隨即撥開一些雜草,“你們過來看,這是不是有一重一輕的腳印。”拽進繩索拉動重物,和正常走路差別很大,因為人要斜著身體,半蹲式雙臂使勁,所以留下的腳印會很淩亂。


    白初一不愧是法醫高手,一眼看出問題所在,“從腳印判斷,是一個女鞋的女人留下,也不對啊,女人怎麽會有這種大腳?”


    我道,“假如是男人穿女鞋呢?”


    唐警官,“你的想象力真豐富!”


    我道,“兇手殺人,沒有選擇將死者丟入湖裏,而是費勁心思製造上吊自殺的假象,可能是為了掩飾什麽,唐警官,你派人抽幹湖水,應該能從湖底得到些線索。”


    唐警官有些恍然大悟道,“我立刻聯係工程隊。”


    一旁的白法醫表情顯得更難看,更尷尬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我沒有心軟,直接道,“白法醫,現在你應該兌現自己的誓言吧?”


    白法醫深吸一口氣道,“小子,你先別得意,你所說的都是猜測,並沒有直接證據,如果最後真能找出兇手,我白初一決不食言。”


    我和他沒仇,就想壓壓他的囂張氣焰而已。


    人工湖很大。


    工程隊抽水時,死者的丈夫梁軍從外地趕迴來了,對於女清潔工嚴繡湖的死,梁軍顯得異常悲傷,聲淚俱下,看得出他們夫妻感情很深。


    “繡湖太傻了,為了醫治孩子的心髒病,竟然同意出賣自己的命。”梁軍密布血絲的眼睛,淚水止不住流下,“要不是為了那三十萬,繡湖根本不會死……”


    “三十萬賣自己的命?還有這迴事?”唐警官問。


    “具體我也不清楚,當時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們夫妻吵了好幾天架。”


    “買家是誰?”


    “不知道。”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上個月。”


    ……


    在詢問梁軍情況時,人工湖裏有了發現,一個黑色塑料袋從湖底撈起。


    工人隔開沾滿泥汙的袋子,裏邊用保鮮膜一層層封死,再割開後,就看到一對紅紅綠綠的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堆沒有開封的冥錢,燒給死人的錢,麵額大都是一千,也有一百的。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萬。


    “這……”唐警官啞口無言,“嚴繡湖賣命的三十萬,就是這堆死人錢?”


    不會是被鬼迷了吧?


    看到死人財,我心裏頓時心緒萬千,不禁想起在小鎮時死去的柱哥、二狗等人。


    突然間,正在翻閱冥錢的警察說道,“這張紙上有字。”


    三十萬……一條命!


    字跡娟秀。


    沒有一點扭曲。


    但是看在眼中,卻不禁讓人感到脊背陣陣陰寒,短短六個字,就好像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催命符,看得人心底惡寒不已。


    “崔浩,你有什麽看法?”唐警官看向我。


    一番檢查後,我有了發現,冥錢上的字看似娟秀端正,但是字裏行間,仍是可以看到一種粗獷,應該是一個男人故意混淆視聽的做法。


    “唐警官,紙幣上遺留有很淺的細微掌紋,估計是寫字時留下的。”我繼續說道,“調查化工廠裏的人,尤其是和嚴繡湖認識的,比對掌紋,相信能找出兇手。”


    有我的推斷,警方應該能很快找到行兇者。


    所以我沒有多待下去,下午返迴了雜誌社,路上一米九問道,“崔先生,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兇手要用三十萬冥錢,買嚴繡湖的命?”


    我迴道,“找到兇手就能真相大白了。”


    第二天中午,一米九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找到兇手,是化工廠一名保安,昨夜跑路時,在火車站被捕,現在已經羈押迴公安局審問。


    原本以為這宗案子結束了。


    可是,還沒問出子醜寅卯,保安在夜裏吊死在鐵窗下,更為恐怖的是,他是站著吊死的,撕碎的床單勒住他的脖子,脊背貼著冰冷牆壁,死亡時,雙腳還踩在地上。


    鐵窗很矮。


    就是防止嫌疑犯自殺。


    站著上吊。


    按理說是不可能的,即便意誌再堅定,窒息缺氧到某一個程度時,肌肉也會本能反應,為此,唐警官專門跑來雜誌社問問我的意見。


    “那個年輕的保安用床單搓成繩子,在鐵窗上把自己給吊死了,第二天早上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涼透……”說到這,唐警官頓了頓,輕輕皺著眉頭,“但死的實在是蹊蹺,他個頭有一米八,鐵窗也差不多是這個高度,雖說是吊死,可他的腳卻是踩著地麵的,這太讓人費解了。同房的犯人第二天聞見屎尿味,才發現保安直挺挺的吊在那裏,嚇得他們大唿小叫。”


    “真是站著死?”我錯愕道。


    我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一幕畫麵,破曉的晨光下一個男人僵硬地站著,嘴裏拖著鮮紅的長舌頭,屎尿順著褲腿流了一地,這場麵確實蠻詭異的。


    唐警官說道:“崔浩,這事情太奇怪,連白法醫都給難住了,不明白這人到底是怎麽吊死,你有什麽高見嗎?”


    我說道,“我不敢亂說,最好到看看現場。”


    唐警官道,“保安的家屬已經收屍了,現在過去沒有什麽意義。”


    我道,“冥錢上的掌紋,是保安的嗎?”


    唐警官道,“是保安的,可是單憑這點證據,根本無法證明是保安殺人。”


    我思考好一陣才道,“該不會是真正的幕後兇手,眼見事情將要敗露,要殺人滅口吧?”按照唐警官的說法,在鐵窗吊死的保安,沒有背景,沒有作案動機,極為普通的一個人,沒有理由做出用死人財買命的兇殺案。


    估計隻是一個替死鬼。


    “崔浩,其實我今天過來,還要麻煩你一件事!”


    “什麽事?”


    “上周夜裏三點鍾左右,在人工湖樟木林出事的兩個保安,吳濤和馬大力,有一個沒死,吳濤在醫院幸運撿迴了一條命,昨晚剛蘇醒,我想讓你陪我去一趟調查情況。”唐警官說話時,心事重重的神情。


    “上邊又有文件下來了?”我猜測說道。


    “你說得不錯,因為這事牽扯的範圍古怪,可能會引起人心恐慌,上邊讓我們五天內必須破案,沒有時間耽擱了!”唐警官繼續道,“閻隊長讓我轉告你,五天時間,你必須協助我們破案,否則的話……”


    “現在就去醫院!”


    彌漫著消毒藥水氣味的病房裏躺著一個整隻手臂被繃帶包裹著的病人,他叫吳濤,化工廠一名保安,目前為止,算是兩次事件中唯一的生還者。


    吳濤向我們講述事發當晚的遭遇到的可怕經曆,說到某一段時,他的身體便不停地顫抖。


    相信這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經曆。


    那天是月底,工廠剛發了薪水,口袋有錢,趁著輪班能好好休息時,吳濤和同事馬大力一起外出玩耍,因為生活不如意,兩人在燒烤攤喝了很多酒,迴廠的時候已經三更半夜了,醉醺醺的他們相互攙扶著迴去,因為爛醉的緣故,到達工廠門口的位置時,他們才發現走錯了路,如果從偏門繞迴正門,需要多走兩公裏路,兩人就決定從偏門迴宿舍。


    從工廠後麵迴去,要穿過一片樟樹林,以及那個人工湖才能到達宿舍區,那裏陰森森的,聽說還經常會有隻女鬼在那兒出沒,但那隻不過是傳說,吳濤和馬大力也沒太在意。


    沒想到,那晚真的讓他們碰上了。


    進入樟木林沒多久,吳濤就覺得不對勁,空氣比平時要冷得多。


    想起工廠鬧鬼的傳說,兩人酒意頓時醒了一半,不過腦袋還是暈乎乎的,隻想快點迴宿舍睡覺,在看到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時,耳旁,隱隱約約的聽見有個女人在唱歌,唱的是一首陌生歌謠,他當時被嚇得頭皮發麻。要是隻有他一個人,肯定會拔腳就跑。


    那首歌謠雖然吳濤隻是第一次聽,但是卻記得很清楚。


    ……


    看好我的紅嫁衣,不要讓我太早太早死去。夜深你飄落的發,夜深你閉上了眼。這是一個秘密的約定,屬於我屬於你。嫁衣是紅色,毒藥是白色。嫁妝裏裝的禮物?裏麵有頭顱、心髒以及我的手


    ……


    謠聲時近時遠,很飄渺,很詭秘,聽不出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越聽越心驚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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