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沒什麽要托你轉達。”寒少宇想了想,“不過有些話,我不想說,又希望你明白……”


    文興倒是超出預想的通透,“父祖說的是我父君……”


    “你果然明白。”寒少宇搖頭,“這裏還是別說了吧,小心隔牆有耳,我的心思你懂,你的心思,早在那日在軒轅神殿我便知道了,可是你父君還得撐一段日子,你兄長不在,幼弟身故,如今的太子府境況不同往日,之後的境況一定更加艱難,你要留在這裏嗎?還是迴南郊去,我那神殿雖然偏僻不如九重天熱鬧,但清靜,少很多是非。”


    文興笑了笑,“父母俱在,我避不得,多謝父祖好意,這九重天是是非之地,可我自小就在這宮裏長大,雖不似文成文興受長輩器重,但父母於我有生養之恩,危難時刻,又怎能舍他們不顧。我父君既然不得不撐,那我就留在這兒陪他撐吧,死生大義,其實文興早已置之度外。”


    “那萬事小心。”寒少宇隻得道,“有什麽需求,就到南郊神殿找牙將,他會設法告訴我的……”


    文興對他拱手道謝,寒少宇離開天君宮,又迴頭望了眼鋪排的白色挽帳,文興的頭上並沒有纏白紗,也沒有穿白袍帶黑紗,或許這天君宮裏隻有他親情道義分得最為清楚。


    寒少宇又想起那年南郊神殿,寒嘯天為他對天族後嗣的刻板印象駁他說的話。


    “二殿下不是很聰明的,怎麽在這件事上這麽糊塗?”


    寒嘯天當時道,瞪著一雙眼睛連冉須都翹起來,因他刻板固守很是生氣。


    “凡人說‘龍生九子’,這件事雖然是假的,但道理不會錯。小殿下是那個樣子,但他的子孫英明神武的也有,二殿下隻是沒有看到罷了……”


    當時對寒嘯天這番說辭,自己是如何不屑如何反駁的,寒少宇並不記得,那日在青丘初遇文成,隻覺得這孩子品性耿直,和那些天族的公子有些不同,其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後來錢塘酒醉遇到雲藏,再後來又認識文興,如今他承認寒嘯天說得不錯,‘龍生九子’這件事的確是凡人杜撰,但道理不錯,軒的那些孩子中,雖然許多都隻喜歡爭名逐利,但還是有一些優秀的,可惜軒是個草包,這麽些子嗣中,他偏愛器重的,卻同樣都是草包……


    這該怎麽說?


    隻能說軒這樣一個草包偏偏成了一族之長,這樣的一個草包坐在君位,又不是神君,沒他的逍遙自在沒他的不問政事,促成天族是錯,娶妃納妾是錯,生育那麽多子嗣是錯,不能任賢重能亦是錯。而更離譜的是,豬狗尚知撫育子女,虎毒尚不食子,軒這個草包,竟然能做出生而不養這樣豬狗不如的事,竟然能將親生子丟下界去,隨便找一個龍族的水君代為照顧。


    沒法想象軒的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從今日的事情來看,寒少宇覺得君上很累,他扶了一個草包坐上天君促成天族,又得事無巨細地過問出謀劃策,難怪時隔多年再見,感覺君上又老了很多很多,精神也沒以前那麽好……


    腦袋裏裝著事情,步子就慢了些,晌午時分到軒轅殿前,侍衛見他十分詫異,似乎沒想到前幾日他初入神殿就掀起腥風血雨,已經死了兩個神仙,這才隔了幾日,怎麽又來了。


    “嫘祖可在?”


    侍衛對他頗有忌憚,迴複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在殿裏。”侍衛道,“神君今日怎麽又來?”


    “閑來無事,轉轉。”


    說罷徑自入殿,侍衛沒提通報,大概君上不在殿中,到前院見到值殿天官,天官得知他是來見嫘祖,招了個嫘祖宮裏的小仙娥領路,一路陪同,又是一番寒暄。


    “神君上迴來,對九重天可是一場腥風血雨……”天官說道,“九重天上的神仙們都說,神君這是要出山了……”


    “哦?”寒少宇覺得有點意思,他隻是久不上九重天,上迴也是替雲藏伸冤而已,怎麽會莫名其妙有這種說法,“那你覺得呢?”


    天官笑著搖頭,“這可不好說,神君的心思不是他們能揣測得了的,您心裏在想什麽,也隻有您自己清楚。”


    這句算不得恭維,寒少宇聽了也隻能笑笑,其實很多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麽。但還是不打算出山統兵的,他和君上之間梗著一根刺,時過境遷這麽多年,一點融化的跡象也沒有而且最近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許多事,一大堆的問題攪得他頭疼,如今狀態,大抵也是統不了兵的。


    路上天官也說起文君的喪事,如文興所述,厚葬鋪排的確是帝君的意思。天官說當時寫那封書信時,他就伺候左右幫忙研墨,不過信中帝君隻說要厚葬,如何厚葬卻隻字未提。


    寒少宇聽這話也明白過勁兒來,原來他在天君宮門口所見情景,歸根結底還是得怪自己的那個草包兒子,軒是真糊塗得沒邊兒,其實君上信中所言,‘厚葬’是讓他高於罪人規格又低於天族公子的規格來葬的,這樣就能既安撫太子,又不至於讓四海八荒的神仙說道閑話,可軒偏偏理解錯了,他以為君上所說的‘厚葬’,就是按照天族公子的禮儀來葬……


    這不算烏龍,是軒那個草包對君上書信的理解出了偏頗。


    天官還說這些年君上時時思念他們這幫‘舊臣’,他伺候他批閱奏書的時候,看到各族帝君滔滔不絕的恭維之詞,君上總會說起他們,說起當年行軍打仗時,白應龍的固執和墨麒麟的偏執,他說明明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性格卻大相徑庭,還說他們會為了一點小的問題爭執不休,麵紅耳赤吵起來的樣子,讓許多軍士都不敢相信他們會是一對親兄弟。


    那些事寒少宇有點記不清了,以前他的確和兄長吵過架,不過都是很遙遠的一些事情,卻沒想到君上還記得那麽清楚,可惜誰都熬不過歲月,時過境遷,曾經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他們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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