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搖頭,腦袋甩得像撥浪鼓,一頭好鬃隨他動作晃來晃去,身體尾巴盤了個圈兒把鳥兒護在正中,丟了大鼠,抬爪摸摸鳥兒柔軟的毛毛,雖然厚實,總不會比他的鱗片堅固。


    大巫嘴上問他意見,其實心裏早打定主意,合十默念,閉眼雙手一展,一道黑霧自袖擺飛出,聚到手邊散了,一柄黃橙橙的骨笛。


    鳥兒抬翅膀用翅尖的翎羽戳戳他的臉,不可思議道,“木頭那是人的腿骨。”


    “成年男子的腿骨。”寒少宇迴道,“他畢竟是巫人,畢竟修巫蠱,巫蠱之術中經常用些人骨人血之類,不過大巫從不濫殺,他手上那支有年頭了,戰亂常死人,這骨頭是君上幫他找來的。”


    鳥兒不再質疑,大巫將骨笛夾在腋下,見他麵色難看,嘚瑟一笑,啪啪給自個拍拍手,骨笛湊到嘴邊,一聲穿破蒼穹的刺耳笛音,縱使寒少宇早有準備,也皺了鼻子掀起上唇,露出滿口利齒。


    鳥兒更是全身羽毛都炸了起來,縮了脖頸像個巨大的毛球被他盤著,溜圓的眼睛目光呆滯盯著大巫,鳥喙微張,喉口微動,卻發不出什麽聲響。


    好半天鳥兒才緩過神兒來,也沒顧得上撿起那些被他丟掉的修養,頭一句便問:“為何好好的笛子能吹得像殺雞?”


    “雞還是半瘋的那種。”寒少宇放下唇道,“震耳欲聾,驚天動地。甭管用啥詞兒形容,都是玷汙漢字。頭一聲就嚇死神,後頭還不知如何折磨耳朵,你問我為何我也不知道,反正這世上就是有個巫人,有異裝癖不說還能把笛子吹得像殺雞。”


    按以往經驗,這嚇死神的一聲兒隻是開篇,後頭更折磨神,像拉鋸,像砸石頭,還有一段兒聽不出像啥,但就是能讓寒少宇鬃毛直豎全身鱗片發癢,非跟隻黑熊一樣找棵粗皮老樹好好蹭蹭捱過那段兒才舒坦。


    誰知今夕不同往日,拉鋸沒有,砸石頭也沒有,也沒有那段兒讓他鬃毛直豎鱗片發癢的,後頭是輕快笛音,不僅音準,而且骨笛同竹笛不同,不是那種清脆的聲響兒,脆中帶點鈍,卻鈍得恰到好處。


    “動了!大老鼠動了!”


    有個妖怪驚聲大喊。


    寒少宇剛拎著那隻狗大的老鼠,覺得頗有意思在爪子上掂了幾下,看大巫拿骨笛知道他要拿這玩意兒做文章,便動動腮幫子泌出點兒粘液吐了個大泡泡出來,將狗大的老鼠塞入,便可以浮在雲上。


    做這些的時候眼睛一直瞄著鳥兒,尤其吐粘液有點倒胃口,心中是有些怕鳥兒因此嫌棄他的,沒想到鳥兒看得專注,還覺得很稀奇,用翅尖碰了碰大泡泡,很小心沒有撞破。


    現在浮在泡泡裏的大老鼠動了,先是頎長的尾尖一抽一蜷,接著是僵硬的足尖開始抽動,然後猛一下木樁子似的站立起來,全身皮肉一起抖動。


    骨笛的音調徒然一變,大老鼠睜開眼,濃墨似的眼珠子瞳仁溢出淡淡黑霧,又微微張開嘴,一隻紫紅色的蝴蝶從它嘴巴裏慢慢鑽出來,大巫的骨笛結了較舒緩的調子,刺耳一聲如同鬼厲,那隻蝶砰地一聲隨大泡泡一起炸開,紫紅色的碎肉和兩片斷裂翅膀從雲端墜落,大老鼠卻翻了個跟頭,穩穩落在雲上。


    “鬥蠱。”寒少宇啪啪幾下前爪,“你贏了,是什麽?”


    “蛇尾蠍。”大巫撤笛覆手一拍,那根骨笛又化為黑霧竄進他袖擺裏,“用這麽漂亮的蟲子煉蠱,做這些邪鼠的肯定是個娘們兒,但娘們都喜歡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這種鳳蝶的幼蟲雖然有毒腺,但毒性一般,她整了這麽多幼蟲煉蠱,也隻有一隻羽化成蝶。蛇尾蠍可不一樣,本來就以各種毛蟲為食,管你有毒沒毒,都給你吃了,打不過隻能跑,跑出來沒了肉身屏障,隨便用巫術一撥笛音一挑,就敗下陣嘍……”


    大巫坐在青鸞背上說完這番話,“噠”地一聲打了個響指,道了句“心肝寶貝兒,你三年才成蠱可別讓爹爹失望”,那隻被下了蠍蠱的大鼠便抬了前半身體,雙目一亮抱了前爪對大巫作了個揖,吱吱大叫竄下雲去奔入鼠群,它速度很快,見鼠就咬,飛快咬一口又飛快撒開,那些被它咬到的老鼠均倒地不起,抽搐不止口吐白沫,嘴巴大張,嘔出一隻隻蝴蝶幼蟲來,那些蝴蝶幼蟲掙紮匯聚在一起,大巫扔了個小瓷瓶下去,瓷瓶撞在青石磚地摔得粉碎,空落落什麽都沒有。


    “你把啥倒下去了?”寒少宇探頭看下頭,“啥玩意兒也沒有,你扔個空瓶子做什麽?”


    “蟲蟲。”鳥兒答,“黃豆一樣大的小蟲蟲,看不出是什麽蟲蟲。”


    “蛇尾蠍幼蟲。”大巫在青鸞背上翹腳,笑得花枝亂顫更像變態,“這個高度還是鳥兒眼力好,看看你家寒大帥那個傻樣兒,一臉懵翹屁股,活脫脫一個大傻貨!”


    寒少宇將腦袋收迴來,白大巫數眼憋了要擠兌他的話,心中卻道:一臉懵翹屁股怎麽了?我翹我的關你屁事,你這個異裝癖的死變態!


    “沒了!沒了!”


    一個妖怪大概也是隻什麽鳥精,指著下頭驚奇大叫,另一個和他一樣睜眼瞎,大概是別的什麽精怪,揚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啥沒了!說啥沒了!欺負我們看不見啊!”


    “蟲子沒了!”


    “吃了。”


    大巫對一眾仙怪拋了個媚眼兒,蘇墨君子端方,估計也是受不得這風騷的巫人,將腦袋專向一邊去,大巫打眼一掃,瞥見蘇墨窘態就更樂意逗他。


    “那個穿銀衫用繡金發帶拿長劍的。”


    蘇墨眉一蹙,看身上銀衫看手中劍,知道大巫說得是自個,便微微仰了頭看他,禮貌性扯了個微笑來,寒少宇見那蘇墨倒是君子模樣一表人才,心中卻替他惋惜,大巫往昔在軍中最愛逗的隻有兩類,一是跟他對著幹的,二就是這樣呆板木訥的,當然非要再添一類的話就是自己這樣恬不知恥的,其實直到如今寒少宇還是不明白大巫為何喜歡逗他,更想不通的是他都如此不要臉了,大巫為何都還時不時要逗逗他。


    “先生喚我何事?”


    “無事就不能喚喚你?”大巫翹著二郎腿坐在青鸞背上,然後挑眉看蘇墨,突然眨巴眨巴拋了個勾魂兒的媚眼過去,蘇墨整張臉頓時像被蒸熟的螃蟹,大巫可沒打算就此放過他,勾唇一樂,淡淡一笑,“約嗎?改天請你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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