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月,狂風怒號。


    山穀前,瑞雯把這周遭瞧了一遍又一遍,終究還是沒能見到任何危險。她又轉頭看向身後的馬車——一輛輛馬車,排成一列,每輛馬車上都有一個祖安煉金師的手下負責看守馬車裏的東西。


    瑞雯根本不知道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看起來不過是些易碎的雙耳陶罐罷了,但伊米斯坦吩咐她守護這支戰團時,表情格外嚴肅,語氣也過分認真,像是不得了的大任務一樣,甚至於關乎到整條戰線的戰況。


    這很不合理。


    瑞雯有些躊躇,卻還是接受了這個任務。現在的第二軍團已經不是以前的第二軍團了,在趕來艾歐尼亞之前,這支軍團的軍團長還是克烈,那家夥暴躁易怒,性情惡劣,盡管瑞雯不太喜歡那家夥,但說實在的,克烈的性格或許更適合作為她的長官。至少,那個易怒暴躁的約德爾人不喜歡玩弄心機手段。


    長長吐出一口悶氣之後,在祖安為首的那人又一次催促之後,瑞雯才終於點頭。


    “出發。”


    戰團保護著馬車,浩浩蕩蕩地駛入山穀。


    山路算不上非常狹窄,但兩邊的山峰極高,土石上並沒有紮根野草樹木,經曆了今年的梅雨季之後,就留下了許多衝刷過的痕跡。這條路也並不好走,到處都是從峭壁上滾落的土石,坑坑窪窪,磕磕絆絆,一些積蓄已久的泥水形成泥潭,足夠沒過腳腕。


    戰團走得並不快。


    轟隆一聲,驚雷問世,瓢潑大雨隨即而至。


    越發陰暗惡劣的環境驚到了拉車的戰馬,戰團一陣混亂,過了許久才終於穩定下來。


    “繼續趕路,咱們的任務是在天亮前穿過納沃立,把東西送到斯維因將軍手上。伊米斯坦軍團長就在後麵,如果他見到你違抗軍令,後果是什麽,應該不需要我來多說。”


    祖安的領頭人又一次開口。


    這家夥麵無表情,一雙死人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正拉扯韁繩、安撫戰馬的瑞雯。她有心想要暫緩腳步,畢竟天雨滂沱,這條路也就變得不再安全,那些沒有野草樹木紮根的土石很有可能會從山上滾落下來,形成泥石流,將他們全部掩埋其中。


    但任務就是任務,瑞雯隻得點頭。


    戰團繼續前進。


    轟隆隆的雷聲依舊不絕,大雨也讓瑞雯再難看清遠處的狀況,就連山頭上偶然冒出的人影都已經和天上的陰雲融為一體,誰都不曾見到。


    直到這支戰團深入山穀當中。


    大風唿嚎,像是鬼哭,環繞在這片山穀當中,吹拂著瑞雯已經濕透的短發。她又一次抬手止住了戰團的腳步,然後抬頭看向兩邊的山崖,眉關緊皺。


    又是一陣莫名的不安。


    隨後,瑞雯清楚地瞧見了山崖上的幾道人影,他們用早就準備好的棍棒撬動了一塊並不穩固的大石。雨水,狂風,巨石滾落,轟隆隆的聲響已經不隻是雷霆震怒,還有那巨石被撬開,砸在山崖上帶起的泥石流,仿佛雪山崩摧,又像天災滅頂,當頭而下!


    她已經來不及發出任何命令。


    浩浩蕩蕩的泥土混雜著石塊從山崖上傾瀉砸來,人群一陣混亂,戰馬的嘶鳴聲也變得格外淒厲。


    腳下的大地傳來可怕的顫抖,滾滾瀑布一般的泥石流摩擦著山壁,轟隆隆的聲響也很快變成了刺耳的唿嘯。一塊沾滿了泥水的大石轟然砸下,砸在瑞雯跟前的地麵上,濺開的泥水撲滿了她的身上。然後,瑞雯抽出了她的符文大劍,將頭上又一塊砸下來的石頭狠狠切碎,之後就抽身躲在馬車背後。


    那些祖安人和她手下的士兵也都躲了起來。


    度日如年的感覺...


    盡管隻有短短片刻,也或是隻有一個瞬間,可瑞雯卻感覺自己等了好久才終於等到泥石流的平息。這之間,她聽到了很多次哀嚎,每次都是隻響起一下,緊接著就被泥石流徹底吞沒。


    好在泥石流終於停下了。


    瑞雯拄著她的大劍站起身來,這些馬車都已經被泥石流衝撞得斜起一邊,好在還沒翻倒,隻是陷在了泥石流裏,再難行走,但裏麵的雙耳陶罐依然有可能出現了意外。


    隻是想想那些雙耳陶罐裏的東西可能被毀,瑞雯就覺得一陣心驚肉跳。


    她沒見過裏麵的東西,但這些雙耳陶罐都是從那個叫沃裏克的家夥手裏出來的,所以,裏麵肯定裝滿了和煉金術有關的東西,而且非常重要,是斯維因將軍需要用來打破僵局的手段。


    如果這些雙耳陶罐出現意外,瑞雯自問逃不了責任。


    保險起見,她還是打開車門,重新確認了一下。


    雙耳陶罐都還好,沒出現什麽意外,畢竟它們擺滿了車廂的底部,車身傾斜的角度也並不嚴重,隻有最邊緣的幾隻陶罐上麵出現了些許的裂痕。


    “應該不會影響什麽...”


    瑞雯鬆了口氣,關上車門,然後轉頭看向山崖。


    一道道人影,數量不多,卻也不少,對付他們這種已經被打壓了士氣的戰團未必能行,卻也未必不能行,大概是半斤八兩左右。他們在泥石流剛剛停止的時候就已經出現在那裏,每個人都手持鋼刀利劍,殺氣騰騰,比起瑞雯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納沃立兄弟會成員都要更像真正的戰士,而這也是瑞雯做出判斷的重要依據。


    如果是納沃立兄弟會的那些人,瑞雯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那許多人影,隨後鎖定在一個少年人身上,緩緩眯起眼睛,殺機湧動。


    “蘇...木。”


    和畫像上的一模一樣。


    雖然從來都沒見過這家夥的真人,但斯維因卻說過,這家夥最擅長把簡單的手段運用到極致。隻是頗為短暫的一次交鋒,在翁庫沃的城門前,卻那之後,斯維因就把這個名叫蘇木的家夥列在危險名單上。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來自極北的莽夫和一隻猴屬的瓦斯塔亞人,都是名單上新添的家夥。


    見不到其他人。


    “就你一個?從弗雷爾卓德來的那家夥呢?還有那隻猴子,你沒帶著他們一起?”


    瑞雯把符文大劍扛在肩膀上,朗聲開口。


    蘇木早就知道這支戰團會由瑞雯進行護送,說實在的,諾克薩斯裏,蘇木最不願意對上的,就是瑞雯。


    她和其他那些諾克薩斯人不太一樣。


    “就我一個。”


    蘇木長長吐出一口悶氣,盡管不願意,卻如今立場不同,由不得他任性。


    這一戰,無可避免。


    蘇木的目光掃過那些馬車,輕輕皺眉,然後將目光望向遠處——山的另一邊,一道道人影正悄無聲息地爬上山脊,數量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少,不過十幾人不到二十人的樣子,然後隱藏在山脊的另一邊,似乎並沒有現身相助的打算,但終歸是個危險。


    蘇木想不通這些人的來曆。


    距離太遠,天色太暗,盡管蘇木的眼力一天更比一天好,因為渾元樁也或黑刀,但他依然沒辦法看得清楚。


    “但你似乎不隻是一個。”


    蘇木低頭看向瑞雯,眼神鋒利如刀。


    瑞雯知道蘇木在說什麽,出發之前,伊米斯坦就跟她說過,他會率領第二軍團跟在後麵,應對可能發生的意外。很顯然,伊米斯坦是對的,意外確實發生了,而且足夠讓瑞雯覺得棘手。


    蘇木可是能讓那個斯維因都得認真對待的家夥。


    “你是猜到的?”


    瑞雯略微抬頭,勾起唇角。盡管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沾了滿身的泥濘,卻氣勢絲毫不弱,依舊英氣逼人。


    “如果能在這裏把你解決掉,我應該可以得到相當矚目的戰功。”


    “你可以試試。”


    蘇木笑了笑,將腰胯上的黑刀提在手裏。


    練劍月餘,雖然上不得台麵,但蘇木有自信要比其他人強得多。當然,其中不包括永恩,而且他也不在。之前的時候,蘇木就已經瞧見了這支戰團的數量,信息有誤,加起來足有數百的諾克薩斯士兵和祖安人,即便最後取得了勝利,也會損失慘重。為了保險起見,蘇木就決定讓永恩迅速趕去最近的一支反抗軍部隊尋求支援,而他負責拖延時間。


    否則也沒必要製造這場泥石流,複雜的地形,不隻是會對諾克薩斯人產生影響,更會對他們也產生影響。


    但瑞雯似乎不打算耗下去了。


    她從腰上的挎包裏掏出一支火箭,隻需要拉動引繩,火箭就立刻射上天空,然後炸開一團格外刺眼的火光。


    蘇木的臉色猛地一沉。


    那些山脊背後的人影,該是後續的支援無疑了。


    這也不在暗探傳遞的消息之中。


    接連的變故讓蘇木越發不安,但眼下的情況卻顯然是不能繼續拖延,否則,一旦這支戰團的支援趕到,最終落敗的肯定會是他們。而且諾克薩斯的支援一定更快。


    再之後,他們會被全滅,或者僥幸逃脫,而那些陶罐也都會順利的穿越納沃立,被送去前線。


    盡管蘇木的這支反抗軍和納沃立兄弟會不太和氣,可終歸都是為了艾歐尼亞,一旦南城戰線告破,對於反抗軍而言也不是什麽好消息,更可能會因此導致整個艾歐尼亞的失敗。


    他還想問問翁庫沃城南的那些居民怎麽樣了,可惜,已經沒那麽多時間了。


    “速戰速決!”


    蘇木狠狠咬了下牙關,大聲喝令,隨後帶頭衝鋒。


    沿著傾斜的山體疾奔而下,蘇木能夠聽到耳邊的風聲和心跳的聲響,猶如擂鼓一般,格外清晰。


    這還是他第一次衝殺戰場。


    腳下踏著泥濘而過,浩浩蕩蕩的喊殺聲震耳欲聾,蘇木當先一躍而下,手裏的黑刀也猛地斬落,直逼瑞雯而去。後者略微皺眉,隨後冷笑,隻沉腰落胯,符文大劍格擋身前,與黑刀碰撞迸出火花四濺,卻腳下一步不退。


    接著衝鋒之勢也沒能逼退瑞雯,反而自己的虎口隱隱作痛,蘇木隻得咬緊牙關,落地站穩後心裏念著素馬長老的指點,沉腰落胯,是腳下生根,繼而以腰作軸,帶動全身,當先收刀,繼而旋身,再借勢揮斬,直奔瑞雯脖頸而去。


    “初學者?”


    瑞雯挑起眉腳,手腕一扭就以劍柄砸中黑刀刀身,隨即窩心一腳,直踹蘇木心口。


    比起那日在劍道場裏跟亞索的切磋,瑞雯可不會有絲毫留手,又快又疾,哪怕蘇木已經瞧得清楚,卻奈何基礎不足,收力不能,反而腳下泥濘打滑,匆忙時就仰麵摔倒在地,反而躲了過去。


    有劍道場弟子瞧見這邊情形,一劍斬過對手的胸口,疾奔而來。


    劍鋒光寒,晃了晃瑞雯的眼角,卻她頭也不抬,隻稍稍退了一步,劍鋒就擦著瑞雯鼻尖掠過,斷了一縷蒼白的濕發。


    卻那劍道場弟子眼神兇戾,腳下一扭,腰杆轉過,手裏的精鋼劍就猛地轉過,橫斬瑞雯腰間。可瑞雯畢竟廝殺無數,經驗老道,似是早有預料,符文大劍已經等候多時,就鐺啷一聲,火花四濺,隨即那劍道場弟子就慘嚎一聲,被瑞雯抬腳踹飛。


    更多人圍攻上來。


    蘇木也終於爬起,接連深唿吸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睛盯著那些劍道場弟子和瑞雯的動作,邊看,邊學。


    隻得如此。


    卻瑞雯手段非凡,其他諾克薩斯士兵就沒有這般本事。那些劍道場弟子都是學劍出身,縱然比不了頂尖,卻劍術也絕對不差,不過將一碰撞就把那些諾克薩斯士兵逼得連連敗退,可他們仗著黑鐵鎧甲精良和人數優勢,尚且有來有迴,打得各有損傷,隻那些祖安來人死得極快,甚至一些人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就被砍掉了腦袋,也或穿心一劍,之後就氣絕身亡。


    血水漸漸蔓延開來,大雨滂沱也洗刷不去。


    又是一劍斬斷了一把精鋼劍,隨後去勢不減,鋒刃見血,那欺進身前的劍道場弟子就當即殞命。之後,瑞文眼角瞥見身後戰況,眼神陡然一沉。


    那些劍道場弟子,可是有不少都漸漸逼近了馬車。


    “和戰功比起來,還是任務更重要。”


    瑞雯冷哼一聲,一劍蕩開阻攔身前的蘇木,快步向著馬車靠近。卻後方的蘇木緊追不舍,雖說本事比不了身經百戰的瑞雯,卻有著黑刀之利,血氣之盛,不似那些精鋼劍會被瑞雯斬斷,也不似那些劍道場弟子,即便有劍刃格擋身前,也會被壓得刀刃貼身,反而傷了自己。


    比起瑞雯,蘇木的腳力更勝一籌,還沒臨近馬車,蘇木就已經阻攔在前。


    瑞雯隻得停下腳步。


    又有許多劍道場弟子趕來,他們當然知道這次得把破壞那些雙耳陶罐當作首要的任務。


    可要破壞那些雙耳陶罐,就得攔住瑞雯。


    “你,想死?”


    瑞雯臉色難看,咬牙切齒。


    蘇木的劍術在她看來是不屑一顧,卻那不太正常的血氣也著實讓她苦惱。尤其力量的方麵,最為明顯,就像最初的一劍,不隻是蘇木虎口在痛,瑞雯也是,甚至猶有甚之。


    想要擺脫蘇木的糾纏似乎有些困難,可她已經分明地瞧見了自己麾下的士兵正在敗退,盡管互有傷亡,卻大勢如此。很多人,都已經靠近了那些馬車。


    但瑞雯無計可施,她死死盯緊了蘇木,符文大劍上開始蕩漾出陣陣魔法的氣息。


    卻還沒來得及動手,瑞雯忽然瞥見了一抹火光。


    正從山脊的方向,飛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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